清正的灵力传来了。
是【加州清光】。
本丸有且只有他身上有这种清澈的灵力,不像在这里浸淫已久的其他刀剑,身上只有混浊的、在暗堕边缘摇摇欲坠的力量。
也是,因为供给他们灵力的审神者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恶心的心灵带来了混浊的灵力,而他们只能在那个疯女人手下苟且偷生。
姿态是随着存在本身任意变化的,诸行无常。
他们都将在这座本丸慢慢腐烂。
当然,包括不久之后的【加州清光】。
或许还有他的审神者……谁知道呢?
穿越者又一次站在枯萎的万叶樱从下往上看。
这次不是因为好奇什么的,而是因为他又见到了勉强算得上认识的刃,而那刃盯了他一路……
“唔……小乌丸殿?你在看什么?”
这振非常古老的刃好像也非常喜欢这棵万叶樱。
古老带来了看透世事,而在阴间本丸的长久生活则加剧了漠然。
看着一茬茬新刃来了又走,留下来的刃逐渐趋于麻木。
穿越者有的时候从高高的天守阁往外看,总是能看见乌鸦童子一般的太刀盈盈立在那枯萎的枝干上,就像一块轻飘飘的薄纱。
乌鸦在悼念着死掉的树。
你在看什么呢?你在期待什么呢?你在看千百年前的万千繁华还是如今的断壁残垣呢?你曾经为现在而感到悲伤吗?
——你在看什么呢?
小乌丸低下头看着底下的刃。
新刃的眼中是许久未见又格格不入的清澈与平和。
他们一开始都是这样的。他们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为父在看你呢,子代。”
“真是狡猾的回答啊。”穿越者意有所指,“吸引了我又敷衍我什么的。”
“呵呵…真是敏锐。”
意味深长的话,其中暗藏着什么即将出笼的东西,让穿越者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仰着脖子有点酸,穿越者将视线从小乌丸身上移开。
泥泞的暗壤层层叠叠,它拥有着纤维般的质地,又类似于霉菌,显得很像一摊平铺在地上的黑色的雪。
在这黑色的雪上,盛开了几株鲜红色、不规则的花,让穿越者恍惚间想起了出阵时,泼洒在脸上的滚烫的鲜血。
有什么粘稠的东西滴到头上、慢慢下垂,轻柔又暧昧地包裹住穿越者的额头、鼻梁和下巴,夺走了他的呼吸——这流动的液体慢速蠕动着,好像希望找到什么孔洞钻进身体。
——晨间的太阳哟,躺下吧躺下吧
——屋顶的新雪哟,融化吧融化吧
——白色的人们哟,沉睡吧沉睡吧
——在万世的极乐中欢笑吧……
——欢愉吗?痛苦吗?歌唱吗?痛饮吗?
——欢笑吧,欢笑吧——欢笑吧——!
真是美妙的歌声。穿越者心想,就像泡在了暖呼呼的蜂蜜水里了一样,让他忍不住举起了美酒一杯,癫狂地迈起舞步——衣摆飞舞抖落出一个美好的圆,年轻人的脸上挂上了幸福的微笑——
寒意袭上他的大脑。犹如天山冰冷的雪飞流而下带着将万物吞灭的气势一样,由上而下的冰冷气息拉回了他的理智。
刀把在发烫,穿越者只有在练习火之舞神乐的时候才感受过这股灼热的温度;他的大脑在刚才的歌声中飘飘欲坠,而他的本能抓紧了他的手腕试图将他拉回岸边。
我刚才在干什么?!
穿越者的瞳孔缩小成针。
他被火烧了一般将目光从那黑雪一样的土壤上挪开,途中瞥到了万叶樱的树干——那黑色的树干在他的余光中虬结扭动,细细密密的锈迹像小虫子一样攀附而上——
这棵万叶樱,是“活着”的。
他在恍然中已经走到了离它很近的地方。
踏上“黑雪”的感觉并不好,就像雨天的土地,泥水在争先恐后地挽留并依附你的腿部——带来一种即将在沙漠流沙里埋没、在松散积雪中下沉的埋葬感。
穿越者后退几步,却踩上了硬硬的东西——
他猛地低下头。
即使沉在泥水里也不掩昔日锋锐的金属,很容易就能想象到如果它是完整的,将在战场上展现怎样的风华——
那是一块碎裂刀剑的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