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柏汗青进入国师府时候的状态看起来不像是去勘察的,而且按照对方的习惯,今日也轮不到查探国师府,但只要最终呈现上来的结果并没有什么问题,温昀景也不怕柏汗青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他也知道柏汗青并不满意他对于那几个达官显贵的处置。
特意前去国师府,或许就是在用这种方式在跟他闹别扭吧。
毕竟,在外人看来,国师最近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是真的有些过于高了。
要不然,国师府也不至于拜访者激增。
只可惜,由他亲自看上的国师确实是不一样——就算在这种明显跟其他官员们结交好的情况下会更有利于她的仕途,国师也并未因那些人的利益诱.惑所动摇。
就连在柏汗青离开之后,那些先前来拜访过一次的官员们都不死心,又将拜帖递过来一次,国师府的大门也依旧紧闭,并未再为任何一个人打开。
这更是充分证明了,国师从一开始给柏汗青开门,就只是为了让对方好进院子检查而已。
检查完了,折子也写完了,这两人就再无交集的必要。
批斗苏流瑾的折子被温昀景丢到一边。
那些被柏汗青特意挑出来的刺并非不存在。
但国师作为一个他最近刚打算好好使用,让对方在那个岗位上充分发挥自己作用的人,温昀景在将其榨干之前,是不会就这么顺着柏汗青的意思,以这些折子上的论点为依据,将苏流瑾制裁了的。
相较之于那些,他倒是更想看看收到这几份批斗折子的苏流瑾会怎么处置此事。
“去把这些折子送到国师府上,问问国师自己有什么想法。”
温昀景的命令很快就有人帮他办好。
在温昀景的命令下发下去没多久之后,原本应该落在温昀景桌上,让他去对其做出处置的几个折子,已经原封不动地放在了苏流瑾书房的几案上。
“皇上说了,等国师什么时候想好了要怎么处罚自己,什么时候再把折子给皇上送回去。”
过来送折子的文公公提点道。
他顺带着在国师府的书房之中扫视一周,确定这国师府内外从表面上看起来都没有任何问题之后,这才又继续开口,“最好是在这几日内就有结果,皇上公务繁多,恐怕等不了国师太久。”
他也是明眼看着温昀景对国师的信任的。
但温昀景的性情毕竟有些变化无常。
他今日看完了这些折子,突发奇想让国师自己决定圣上对她的处罚,但万一国师并没有很快就给温昀景做出回应,将此事往后拖一段时间的话,温昀景到时候恐怕会变卦也说不定。
毕竟,温昀景的耐心是有限的。
就算是对自己身边信任的人,这并不怎么多的耐心也不会增长分毫。
某种程度上来说,莫思程就是一个前车之鉴。
文公公并不想看到苏流瑾最终也落得个莫思程一般的下场。
原本可以跟在温昀景身边,享受恒思之中的荣华富贵,并帮他分担一些圣上注意力和目光的人,却因为一点小事不合温昀景的心意,就随意被发卖分配到地方上去,徒留他一个人在皇帝身边战战兢兢,安静等待那终有一天也会落在自己身上的审判。
“我知道,多谢文公公提醒。”
苏流瑾对待文公公的态度也算是和谐。
大家都只是为了在皇帝手底下讨口饭吃,文公公不过也只是一个传话筒罢了。
就算苏流瑾真的对温昀景的这个决定有什么想法,那她最应该做的也是将目光放在温昀景身上,想方法让温昀景把命令给收回去,而不是在这里为难单纯只是当一个传话筒的文公公。
见苏流瑾态度友好,文公公这才终于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身为皇帝身边的传话筒,他可没少因为皇帝这样那样的决定遭到这些朝臣们的白眼。
就算明面上不敢对他做些什么,不敢对他摆脸色,背地里也没少在酒楼茶馆之类的地方编排他,让那些原本应该落到皇帝身上的唾骂,最终落到他身上。
这本就是作为一个传话筒会承受的事,从一开始伺候在温昀景身边的时候,文公公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
接旨的人高兴,他就也能被友好对待。
接旨的人不悦,那他也不会收到什么好脸色。
多年来的习惯让文公公在确认苏流瑾是真的态度良好之后,这才算是真的松了口气。
“嗯,柏大人送上来的折子,圣上一般都不会按照律法处置。国师不必思量太多,按照圣上之前处置那些官员们的习惯,为皇上挑一个答案即可。”
放松下来的文公公说话也并未那么藏着捏着了。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前几日才刚刚被处置过的那几个达官显贵们住着的地方,“就比方说前几天,柏大人当朝进谏那几位,皇上也不过就是罚了他们的俸禄而已。”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必再多说什么。
几乎是明示的话让两人之间的态度变得更加缓和。
直到苏流瑾亲自送文公公离开,她这才终于收起了那副异常看中这几张折子的模样,随手将折子扔在几案上之后,又拿出藏在暗中的密报看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送到她手上的折子不过就是温昀景突发奇想的产物。
而在这种情况下,苏流瑾需要做的,只是配合温昀景一同玩玩这一场游戏,让对方在这一场游戏之中得到他想要得到的趣味而已。
只需寥寥几笔,便可将温昀景打发。
相较之于这几份无所谓轻重的折子,还是齐平县送来的情报更重要一点。
被派去齐平县的莫思程行动已经有了不少进展。
在苏流瑾派人暗中推动帮助之下,莫思程很快就找到了那几个潜藏在恒思之中的达官显贵跟符均做交易的线索。
再加上那几个达官显贵对被放逐出去的莫思程并没有什么戒备心。
只需要莫思程稍微演一演,那些达官显贵派去的人就信任了莫思程对皇帝抛弃她的痛恨,并跟之前的符均一样,与莫思程达成了良好的合作共赢状态。
不仅如此。
因为莫思程足够过人的对付那些豪绅的能力,在她给这些达官显贵的狗腿子们列出来的计划之中,她甚至可以在同样压榨那些农民的时候,再从这些豪绅们身上榨出来一波油水。
豪绅比农民们富裕的多。
到时候榨出来的油水,也会比之前多到几乎翻上一倍!
如此巨大的诱.惑让这些达官显贵们轻易便就上当。
他们每日都在恒思,观察着朝堂之中的各种动静。
这些日子,莫思程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就算被人主动提起,皇帝也只是充耳不闻或者斥责提出这个话题的人一顿,俨然是一副已经烦透了莫思程的模样。
他们安排的那些假意为莫思程求情,想要让皇帝将其调回恒思的托词,反倒是成了皇帝更加憎恨厌恶莫思程的把把利刃,恨不得让温昀景直接将刀子割在远隔千里的莫思程身上。
直到温昀景下令,谁再为莫思程求情,谁就顶了莫思程原先的罪名,去菜市口等待秋后斩首,朝堂上试探的那些声音这才停了下来。
也正是在这样一番又一番的试探之中,让这些人愈发坚定了莫思程已经完全成为弃子的事实。
确定与莫思程达成交易的同时,也不忘将皇帝的话原封不动地给莫思程捎带过去,让莫思程与皇帝之间的间隔越来越大,愈发巩固莫思程与他们之间的阵营堡垒。
这些人的警惕性放松,莫思程想要的证据也更好获取。
当莫思程终于收集齐了足够的证据之后,她当即就带着那些证据连夜快马加鞭回到京城。
在这些达官显贵们毫无戒备的情况下,凭空出现在了某日的早朝之上!
“臣这些日子在齐平县发现了些许不利于朝堂稳固的东西,故特意星夜奔袭归来,请圣上明察!”
跪在大殿中央的莫思程字字铿锵有力。
与先前相比,她的身上多了几分连日来不断收集调查情况时候留下的沧桑。但她整个人却又因为这些沧桑而显得更加沉稳,比之前尚且还在恒思的时候看起来更加稳重可靠。
莫思程手上捧着的证据足足有一大包。
如果不是她开口说话,众人还以为她是直接带着自己的行囊上了金銮殿。
谁想到!
这么大一个包裹里装着的,竟然都是足以要了别人命的证据呢?!
当下,那几个私下联系莫思程的达官显贵们一张脸都跟着白了起来。
而在其中一人想要当场滑跪的时候,站在他旁边的人拽了他一把,轻轻冲着他摇了摇头,制止了对方马上就要跪下去的行为。
大殿中的人几乎都被跪在中间的呈上证据的莫思程吸引了目光。
没人注意到,在官员们之中,有那么几个人正在挤眉弄眼。
经常厮混在一起的人,仅仅只是凭借对方的几个表情,就足以判断出对方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以及对方在挤眉弄眼之间想要向自己传达的意思——
莫思程还没将证据拿出来,更没有直接点了他们的名字。
若是如今跳出来认罪,那他们身上的罪可就坐实了!
就算真的要说些什么,也得是看看莫思程拿出来的证据之中都有什么,确定莫思程到底收集了多少情报之后,再去针对她拿出来的那些情报进行反驳。
已经有些慌了神的那位,在同僚的提醒之下也渐渐稳了下来。
那一大包证据已经被文公公拿过来送到御案上。
而这几个本就不怎么干净的达官显贵,也在平复了心中最开始的惊恐之后,转而在心中浮现出了浓浓的被莫思程背刺的愤怒。
直到此刻,他们几个才终于跟大殿上的其他官员们一样,将目光落在了莫思程身上。
只不过,其他人是好奇。
他们是愤怒。
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目光落在身上的感觉也与其他人全然不同。
莫思程并不怎么熟悉这些人在大殿上的站位。
更不知道这几个从头到尾都没有直接露过面的达官显贵到底长什么样。
但仅仅只是凭借这与众不同的目光,她就轻易在众官员之中找到了这群人的存在。
发现莫思程也冲着他们看了过来,几人目光之中透露出来的情绪变得愈发浓烈。
及到现在,这些人眼神之中透露出来的已经不单单只是愤恨。
而是浓浓的杀意。
莫思程并非没有在恒思待过的人,对于这些朝堂上的官员们背地里搞得那些肮脏手段,她心里也多多少少有数。
收获了对方这样的眼神,就等于说他们两拨人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并非是秋后问斩的那种。
而是只要他们几个今日在朝堂上没有被判处斩立决,被直接从金銮殿拖到刑场斩首的话,那么等下朝后大家都出了宫门,那么比他们秋后问斩更先掉下来的,就会是莫思程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