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磊振臂一呼,无数马儿自她身边穿过。
百里念乡跪在地上,拼命地摁住郑祁韩的伤口,要哭了出来。
血液从他喉咙里咳出,胸口像是个破风箱,一呼一吸都有浓重的杂音。
郑祁韩伸出手,想摸摸她。
百里念乡强忍泪意,慌忙捧起他的手,用脸去蹭。
“不是我……”
这一声辩解让她泣不成声。
“我知道。”
郑祁韩眼角滑落一滴眼泪,无比眷恋地望着她,目光几近贪婪。
“雄黄……”
百里念乡一怔,忙哭道:“好、好好,你别说话了,我给你找医官。”
郑祁韩朝她笑了一下,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样。
下一秒,百里念乡手中的手无力的垂下来,郑祁韩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他们的头顶炸开一朵青紫彩火,绚烂的流光转瞬消散,响彻整个王城。
宣止盈站在王府内的观星楼上,也看见了这枚彩火。
她极目远眺,街街巷巷燃起火河,将黑夜映照的如同白昼般光亮。
破雪换了轻甲,高束发丝,若是不看脸上两道黑纹倒像是个地地道道的吴地女将。
“祭司大人,他们到内城外了!”
她焦急地指着正推动着云梯和冲木攻城的士兵。
宣止盈瞳孔中映着跳动的火光,沉声:“不急。”
上一世郑祁韩以轻骑为首,先一步在城中散播吴王身死的消息,借机冲进了四街十八巷,与后面来援的将士打巷战,拖延时间。细作们趁机放出手令,大开军械库,让步兵带走了冲木云梯等攻城器械。
对方迅疾如电,消息传到王府中,人已攻破内城了。
现在的情形已经好太多了。
宣止盈自回来那日便在计划此事,丝丝缕缕全都算进去,抢占了先机,又将郑祁韩等人的手段如数奉还,让他们也尝一尝自食恶果的滋味。
今早派出城的人实际上是去周边的瞿安城、解临城请求增援,按计划明早就会回来,今夜事发突然,她派骑兵紧急出城告知,若是顺利丑时末就能赶回来。
逢青卓由护卫和小蛊师们保护着,人都由她精心挑选,破雪在自己身边,按说应该都妥当了。
只是……
宣止盈摁住胸口,一颗心脏正在不停的跳动。
她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安呢?
是忽略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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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后院。
宽阔湖水上,一座巍峨水榭临水而建,四面罩以薄纱,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逢青卓坐在水榭中央,燕将军守候一旁,十七八个护卫把守住墙头侧门,谨防来人。
一群穿着怪异的小孩们坐在一起,毫不避讳的打量他。
“他就是祭司大人的夫郎啊?”
“长的还蛮好看的。”
“祭司大人也好看呀。”
童言童语中,一个声音格外的不和谐。
“祭司大人就该一辈子不成亲。”
逢青卓寻声望去,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脸上画了两对黑纹,表情十分不屑。
他听宣止盈说过,古茶村的蛊师需要担任护卫村子的职责,考核十分严苛,从低到高分为八个等级,涉及养虫、训虫、知虫、解虫、养蛊、炼蛊、解蛊、制蛊。
停在虫字阶段被称为蛊童,每通过一次添一对黑纹,通过解虫考核则赐蛊师纹。
蛊字阶段更难,每通过一次考核去掉一对黑纹,直至创造新的蛊种,洗去蛊师纹。
这个少年虽然不算大,在这群蛊童中却是天分垫底的存在。
“小醇你说什么!?”
一个个子小小的小姑娘叉腰大喊。
她比宣醇还矮半个头,脸上却有三对黑纹,古茶村尊强者,在这群蛊童中,她明显地位要高一些。
“小月亮你别动不动跟我杠,我说错了吗?”宣醇没被她强势的语气吓退,反而往前迈一步:“她有夫郎就不会管村子了,跟上一任祭司一样!”
上一任祭司?是宣姨吗?
逢青卓对她印象不多,只记得她和彭叔前后脚去世,没过多久阿盈就被带离王府,直到两年前才回来。
她好像曾有对碧玉耳珰,被小时候的自己扯坏了。
这就属于小月亮的知识盲区了。
她憋红了脸,最后气冲冲地说:“反正祭司大人不会的。”
“哼,村子里谁不知道她为了这个男人连祭司都不愿意当了。”宣醇双手环胸,大喇喇地看着逢青卓:“看什么看,就是你!”
燕将军虎目微沉,呵斥道:“不得放肆!”
宣醇炸了毛:“你还敢凶我!?信不信我放蛇咬死你!”
燕将军等人顿时如临大敌。
这群外表天真柔弱的小孩无一不是古茶村年轻一派的佼佼者,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的将他们送到准王孙妃身旁学习,即使是最凶残的铁烙头在他们手中也乖顺的如同婴儿般。
不等他说话,小月亮先一步出手。
宣醇抓着她拧自己耳朵的手,疼得龇牙咧嘴:“你疯了!快放手啊我疼死了!”
“该!你还想不想当蛊师了?破雪姐姐说了多少次,不许对普通人出手,会死的!”
听见‘破雪’二字后,宣醇的气焰一下子就消掉了:“我知道了,别告诉那个女魔头,吓一吓他们嘛。”
话音刚落,裂帛声猝然响起,小月亮猛地推开宣醇。
下一刻,一支铁箭狠狠钉在地面,箭尾急颤,发出激越嗡鸣。
燕将军最先反应过来,扯着脖子大吼:“隐蔽!有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