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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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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动身开始重新行动之前我还特意走到那个红蚁蚁头旁,用颚摇下它的正上方的一片草叶子上的一滴露珠,继而伸开右前肢为这个战死的勇士残体洗了洗面。它伤害了我,但我要把充分的尊敬给予它。我相信尊重勇士定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勇猛,反之,屈附奸佞只能使自己积极向上的意志掉进无耻的深渊而难再有开拓性的进取精神。

和之前的行动配合一样,我们三个还是轮流开道,交替拖后做气味的路标。尽管不笑没有向任何一只蚁发放工作的目标说明书,但我已经清楚地悟出我们从洞穴里走出来究竟要做什么。经历的那场与红蚁的残酷战斗使我明白了一些道理,实践在锻炼蚁方面的刻骨铭心作用在我的身上完成了一次验证性的实战,之后我就成了一个扎扎实实的行动派。我感觉自己成熟了很多,不再像刚爬出蚁穴时那样天真地认为世界不分里外,处处皆应是充满着爱的美好状况。在我的意识中开始有了“危险”这个概念,行动中就不再相信那种传说中的“绝对安全”。是啊,连蚁力和战斗经验远强于我们的那三十二只红蚁都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三个小年轻的黑蚁又有什么理由认为自己前方的道路上是平安无虞的。我必须小心谨慎地对待自己的每一个“下一步”,绝不能大意,因为大意的背后藏着的皆为陷阱,一旦掉落下去后果都是叵测难料的。

穿梭在草林之中的感觉还不错,至少我的初步体会是这样的。草林里没有暴晒、狂风和干燥的空气,有的只是清凉、静谧和氤氲的湿气,对于疲惫的蚁来说这绝对算是个调养身心的好地方。然而比较烦蚁的是我们总得绕着草杆走,这反倒比在光秃秃的荒地上走更加费力。特别是像我这样的肚子上有伤的蚁,每一次绕步总得摇摆肚子,而每一次摇摆肚子又都会刺激伤口使我疼痛一阵子。这般的刺激真使我有不想要肚子的想法,既然如此干脆就让固化或是小头帮忙,用它们的颚把我的那个讨厌的肚子截断而使它不能再继续折磨我。可是,这样想想倒行,若是真的去做还真的不行。失去储存和输送营养并向外排泄身体废物的器官迟早会死不说,就是活的时间很长也是以残疾蚁的状态活着。那样的话,身体前重后轻便无平衡感,走起路来亦将非常非常的不稳定。那是一种可怕、可笑、可悲、可怜的古怪状况,对一只有尊严感的蚁来说是绝不会容忍自己以“半截鬼”的状态生存下去的。我要保全自己的整个身体,为此就要承受生命过程中的一个难熬阶段,这是上天在锻炼我,那就让伤痛来的更剧烈一些吧!

天上的那个会发光的大圆盘落到了草平面的下方,同时也将一面巨大无边的黑幕拉开而遮蔽住了整个天空。随后我们便看到无数个亮点密密麻麻的挂在黑幕的各个部位上,并忽明忽暗地闪着或强或弱的光芒。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夜吗?如同蚁穴的洞顶,区别在于此“洞顶”巨大无边,而且上面镶嵌着无数颗亮晶晶的宝石。如此的情景使我相信白天过后的另外一个天色已经来临,——是的,时间真的推着我们的感受和体会进入到了黑夜。不过,夜色所制造的黑暗妨碍不了我们蚁类的工作,因为我们就是从和地狱一般黑暗的地下世界钻出来的,夜色再黑还有繁星指路,而洞穴之中的黑却是彻彻底底的睁眼看不到两颚的状况。

还在蚁穴之中的时候我就听老工蚁们说过外面的天色分为白天和黑夜。白天我们所经历的一场战斗使我明白了外面的世界并不美好,而夜色现在就压在我的身上,难道它也会给我一份“危险”或是“苦难”的见面礼吗?像我这样的闯过了鬼门关的蚁,已开始对坎坷、艰难困苦和赴汤蹈火之类的提神儿词难生敏感,所以在对第一次看到黑夜而觉新鲜的同时并没有产生另外的异常感受。事实上我、固化和小头所经历的首个夜晚过得非常惬意。我们捡了一些草籽填饱了肚子,随又走了一段路,后来小头提议大家应该小睡一会,于是我们就爬到一片因干枯而半悬在离地面两蚁身长高度的干草叶子上睡了起来。

我记得自己还在幼年的时候除了吃就是睡。吃上不用发愁,每一回也都睡的很是深入,可到了长成成蚁爬出蚁穴到外面闯荡的现在竟难以入眠了。翻来覆去的,就是不能让自己的大脑进入到那种制造幻觉的状态。老实说,虽然我的身体非常的疲惫,但精神却异常的清醒,可以说是全无睡意。

睡不着就想事情,反正不能让脑子闲着。我开始思考我们爬出蚁穴的意义,这的确是一个值得细细琢磨一下的问题。王国的最高统治者,也就是我常说的“上层”,它老蚁家生下了一茬又一茬的蚁卵,而现在我看到包括固化、小头在内的所有的蚁都是从一茬又一茬的蚁卵里钻出来的。这就是说在我们这个一千只蚁的工作团队中,领头的不笑和我在出穴的路上遇到的歪嘴、多嘴等蚁之间全是兄弟姐妹的关系。相同或近似的血缘联系天然地驱使我们要相互配合、彼此帮助、共赴危难,这就是为什么不笑会出击为我、固化和小头解除红蚁之危的原因,也是固化暗怪不笑的救援来的不够坚决的原因。——固化的心思我最能猜到,同胞加好友在心思相通方面所起的作用孕育出了我这样的特殊能力。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从地下爬到地面上呢?因为我们的身份是工蚁,出去闯荡,将收获之物带回到王国的储备库里正是工蚁的本分职责。正如草叶负责朝高出伸仰以便更好地进行光合作用,草根专司向低处探寻以达充分吸收地下的水分和养分之目的。而使整根草长得结实、健康并能孕育出优良的草籽,才是草叶、草根功效的合力所要追求的那个本能的结果。

工蚁自己能够养活自己,并且还要担负养活王国的其它职蚁的责任。如此,就是说工蚁经营自己的生命不受身体能力或生理缺陷的限制,而王国的其它职蚁则必须依靠工蚁的喂养才能延续和发展它们的生命。悟出这般的道理使我很是惊喜,我真的为自己能成为一只工蚁而暗自地庆幸。说实话工蚁才是蚂蚁王国里身体最健全的职蚁,其它职蚁的身体或多或少都存在制约性的缺陷。它们要么是生命短暂,要么是身体器官的生长发育不能在整体上不平衡,难成一个协调的互补的系统,继而解决它们的不足或不能的问题就需要工蚁的工作去弥补和克服。从这个意义上说工蚁能离开非工蚁,非工蚁却很难离开工蚁。

假若我现在的身份不是工蚁,则一定连自我进食的能力都难具备。那样的话又谈何闯荡世界,难道天天都带着若干负责给自己寻食、喂食的仆蚁出去闯荡吗。果真如此还不如像上层一样,天天躺在王榻之上享清福的好。事实上我绝不是一只喜欢享受的蚁,认为那样等于糟蹋生命,动和充分地动起来才是一只有理想的蚁的真正活法。我庆幸自己是一只工蚁的原因正在于此。

想想当初我一脸愁云地去找上层要它老蚁家让我做兵蚁,那真是在一个缺心眼儿的想法指导下的一次傻瓜性质的行动。我庆幸上层没有被我当时的真诚感化,假若它老蚁家真的答应了我的请求而让我做了一只兵蚁,那么现在我哪能体验到这么多外面世界的精彩。做工蚁虽说苦了些,但我们却是蚂蚁王国里面最见世面的职蚁,也是支撑整个王国存续的基础力量。我相信假若没有勤劳的工蚁出穴闯荡,整个王国都就将没落消亡下去。因为其它职蚁的衣、食、住、行里面的之一或之二、之三、之四,全靠工蚁劳动的成果、效果去维持或推动其运转和实现。

尽管我们因属于大众蚁而在个体上总显得那么默默无闻,并且贡献巨大还不被其它的职蚁等看。可这又算得了什么,我觉得经营好自己的生命,活出自己的特色才是最重要的。飞蚁如果建立不了新的王国,它们的生命必将是短暂的;兵蚁只会在王国的地下领地里耍耍威风,它们不会也不敢爬越王国地上领地的边界,甚至活动的区域也仅限于王国的蚁穴之内和穴口附近范围很小的地上世界,因为兵蚁一旦跑出了上述的范围会不会遭遇不测不说,光饿死的概率都非常非常地大,——谁叫它们没有自己进食的能力呢!至于属于绝对少数派的雄蚁,我认为它们全是窝囊废,除了偶去王宫里之外,其它的时间就不知道躲在什么阴暗的角落里苟活去了。

再说到上层,我认为它老蚁家虽贵为一国之主,衣食住行又不用自己操心亲为,天天似乎都是在享受舒适而甜蜜的生活,可如此的生命存续状态又有什么意思?我虽然尊重它老蚁家,但它的那样的生活方式绝不是我所向往的,既有如此的匈臆或许与我的躯壳之中天生就装着一个喜动的灵魂有关吧!

我又想到了不笑,它的确冷漠,而且喜欢装逼,但不知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像固化那样讨厌它。不笑演讲式的说话风格是我最欣赏的,或者说我很喜欢听它慷慨陈词,虽然它说话的语调总不免会泛着夸夸其谈的成分。当然,我已经看出来小头非常崇拜不笑,也许像小头那样性格的蚁都有崇拜强者的偏好,难怪——恃强凌弱本就是群居动物的生存劣习吗!但是,小头为什么不崇拜固化呢?——在我的判断中固化肯定要强于小头。据此,我推断不笑让小头崇拜的因素除了它自身确实强大之外,另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它的职位和与职位对应的权力。——不笑毕竟是一千只蚁的统帅吗!与之对应,固化显然不具有不笑的权力,尽管它也足够的强大,但光有能力而没有权力是吸引不住蚁追随的,因为谁都明白跟着无权的蚁混一定混不出希望。而在出穴闯荡的目的和做事的方法上不笑阐述的不够清楚,尽管它还真说到了有关这方面的内容,可我对它此方面的话却很难清晰地理解。

不过在经历了白天的一系列的事儿之后,我还是无师自通了,工蚁出穴无非就是做寻食这一件事,发现了可食之物就搬着或拖着它原路返回到蚁穴口处,最后再根据可食物的材质、大小决定是在穴口外处理还是将之切割(或整体)搬运进蚁穴之中。想到此我直叹气摇头,我们这个工作小组一白天的时间全用在欣赏风景和打仗上了,根本就没有做有关本职的事,也就是说从收获的角度讲我们的这一天过得非常缺乏效率。我们倒是都填饱了肚子,而且在这一天总共吃了两顿饭,但却没有尽到做工蚁应尽的那份义务。我们遇到或找到了不少可食之物,竟没能将之拖到蚁穴口,这就等于失职,想到这些我真觉得有忝于自己职蚁的职责,没有尽到该尽的义务。

不过我们毕竟是刚刚爬出蚁穴的年轻工蚁,年轻就是资本,尽管我们都有着强烈的尽职欲望,但不也同样具备可观的能够浪费生命的富余活力吗。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所以总能争取到机会把这一天没尽的义务给补尽了。有道是来日方长,刚刚过去的这一天的无效率也许就是我们蚁生经验的一次学习和积累,我想,年轻的蚁犯错误上天也是会原谅的,何况我们在过去的那个白天并没有犯什么实质性的错误呀。三只刚出穴的年轻工蚁大战三十多只红蚁,这样的事其它的蚁应该一生都难经历,要知道光那场战斗就耗费了我们大半个白天的时间。这应该是天意,是老天在用一场惨烈的战斗来考验和锻炼它的宠蚁,而使之今后变得更坚强和更赋有生存的智慧。事实证明我们仨经受住了考验,不但用不屈的勇敢精神和敌蚁战斗,而且己方还以比对方少得多的损伤生存了下来,如果此种结果还不叫胜利,那“胜利”这个概念就是个定义模糊或者说不够具体和精准的词了。

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刚刚过去的那个白天没有虚度,因为我们年轻的精神和智慧得到了一次速成式的提升,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的收获是大于将一粒草籽、米粒、小虫子、甜屑等食物拖回到王国的粮仓的那些蚁的。我很认可“蚁才”是蚂蚁王国最宝贵的资源的道理。小头、固化和我在整个白天所经历的那些曲折、坎坷和险恶的事,就相当于参加了一次时间短、质量高的业务素质的精英培训。据此可以说我们仨都已具备了成为蚁才的潜质,或者说我们三个之中的个别的蚁已经成为了蚁才。比如,固化就已经是个蚁才,而我也应该算是个准蚁才了吧。是啊,王国即便是再怎么“深挖洞,广积粮。”,没有或缺乏蚁才一切皆是白搭,总不能指望一群庸才、奴才去支撑王国的存续和发展吧。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仨白天在精神和潜力方面的收获,比纯粹物质意义的那种获得要强出一百倍。这个时候不但固化自信地认为自己是个超蚁,就连我也坚信自己已非一般的蚁可比。

也不知道是想事的原因,抑或是其它未知的干扰因素潜伏在我的神经系统里。反正我就是始终不能入眠,非但如此,我的精力还非常非常的充沛。难道在工蚁出穴闯荡的季节上天专门在我们的生命程序中设计了一个专司兴奋的神经,并使之时时都发挥抑制蚁体疲惫、困倦的作用。果真如此就将意味着出穴之后我就别想再睡觉了,除非是度过这个以劳动为主要生活内容的年段,到了冬眠的季节方可舒舒服服地睡上个幸福觉。

我慢慢爬了起来想看看小头和固化的状况,便左右各瞅了一眼睡在我两旁的他俩。我的两个伙伴似乎都睡着了,二蚁一个惬意地趴在干草叶上均匀地呼吸着,另一个则是侧卧在干草叶上——看上去也很享受。这样的场景使我立刻否定了自己刚刚的判断,看来上天只在我一只蚁的体内植入了抑制睡觉的程序。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我们卧身的干草叶子微微摇晃了一下,而在我要仔细观察发生了什么情况的时候固化就像一只敏捷的跳蚤似的六腿迅速支起身子,猛地窜到干草叶的边缘探头向下查看。此刻,小头也被发生的动静惊醒了,准确地说它是被我和固化制造的动静惊醒的。小头依旧延续自己慢热的风格,懒洋洋翻身爬起,瞅着正趴在和固化的身位相反一侧的干草叶边缘观察下面情况的我,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它X的真该是个哑巴!”固化轻声提醒小头不要说话。

我也赶忙冲小头摆了摆前腿,示意它别说话。

小头意识到当前一定发生了特别的情况,于是它闭住了嘴并学着我和固化的样子,慢慢地爬到干草叶顶尖的边沿伸出脑袋向下探望。说实话,在漆黑的夜晚小头绝对是个干窥觇的好材料,它只有一般蚁的同一部位一半大的那个小脑袋即使探出草叶的边沿亦很难暴露,因为它的脑袋还没草叶边的一个小翘齿大,这使得旁观者在暮色中看很难分辨出草叶边沿冒出来的是一只蚂蚁的脑袋还是草叶的一毛翘齿。

“不要看了。”我冲固化和小头摆了摆右前爪,“我已经嗅到了友好的气息,在草叶底下爬行的是自己蚁,来了三个我们的同胞。”

“气味倒是不错,可是它们是谁?”小头惊异地看着我。

“它们好像发现我们在这片干草叶的上面趴着,”我的目光投向连接干草叶的草杆处,“瞧,它们正顺着草杆往上爬!”

漆黑残光便是微弱的星月之光穿透顶层草叶的遮挡,而洒落在地面表层的视觉状态。我就是借着这暗淡的黝光制造出的羸弱反射,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三个深色的小点点正攀着草杆向上快速移动。从身形上我就能确定那三个深色的小点都是自己的同类,而对方的身体散发出的友好的气味更使我紧张的神经立刻就放松开了。当然,这样的气味也是一个信号,它使我确信来的一定不是敌蚁。

很快,那三个黑点已经爬到了我们趴伏的那片干草叶的叶根茎上,这一刻它们身体散发出的气味也让我闻得越来越清晰,据此,我心里对来者的身份的判断更加确定,——它们应该都是自己的同胞。我的两个伙伴也和我产生了在判断上的共鸣,它俩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我。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便是我对它们两个的回复。对方也像是闻到了我们的身体发出的气味,并通过此识别并认可了我们,因而,当它们的腿足都踏上了干草叶的叶面上之后便同时止步停住了前行。

“亲爱的朋友,请问你们是哪一部分的!”对方并排站立,位置居中的那只蚁冲我们喊道。

“我们是不笑长官的属蚁!”小头扭过身子望着对方答道。

“你们身上的气味已经告诉了我这个答案。”对方的语气中透着少许的无奈,“我想知道你们领头的组长是谁,是谁带你们到这个地方来的?”

“我们的组长是小勇!”小头干脆地回答。

“小勇?”对方听到我的名字被小头报出来后有些疑惑,继而相互看了看,随又耳语了几句。

耳语过后,左边身位的那只来蚁纳闷地问:“小勇是谁呀!”

“我们的组长是小勇。”小头重复着它刚说出去的话,“小勇是我们这个工作组的组长,我和固化都听从它发号施令。”

“小头,你它X的竟说些不着调的话!”固化也扭过身子看着对方,“小勇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是一个王国的蚁。”

“是啊,我们都是骨肉同胞。可是,可是你们的气味虽使我们从判断上消除了敌意,——但我们总得认识认识吧!”

“认识!”固化向前爬了五个蚁身长的距离,这一刻它与对方已经很近,只有三个蚁身的距离了。它继续说:“我叫固化,那个说话不着调的家伙叫小头,在我的身后正向你们走过来的就是小勇。我们三个的名字全都报给你们了,可是到现在你们还没有一个主动报出自己的名字。”

“噢!”居中的那位来蚁耸了耸肩,继而说道:“我们三只蚁组成了一个工作组,我是组长,叫‘带样’。站在我左边的是一只年轻的工蚁,叫‘小强’。我的右边则是一只经验丰富的老工蚁,叫‘全知’。小强很会干活,全知无所不知,这就是我的两个伙伴的特点。至于我,请恕我自嘲,因为朋友们都说我好装腔作势,所以我的名字就被喜欢我的蚁叫做带样啦!”

“带样、小强和全知。”此刻我和小头都走到了固化的身边,我看着带样,补充说:“你们也要到这片干草叶上休息吗?”

“我们想要上来看看这儿的情况。”老工蚁全知嗓音沙哑地回答:“老实说,从这片干草叶下爬过的时候我就闻到了你们身体散发的气味。更老实说,你们的气味和我们的气味同源,因而它使我闻起来非常非常的亲切。——可是,可是你们在这片干草叶上呆着是为了休息吗?”

“是的,”小头继续着它善于搭讪的特长,“白天太累了,所以我们要在这上面趴着睡一会儿。”

“睡觉!”

“当然!”

带样、小强和全知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们,随后它们的这种眼神又相互对撞在一起,再之后我们就听到它们共鸣的哈哈笑声。

“笑什么?”小头纳闷地看着对方。

“难道睡觉也能成为笑话吗!”说这话的时候固化的脚步又向前挪了一个蚁身长的距离。它应该是因我们被对方嘲笑而感受到了屈辱,继而正在酝酿向带样它们发起攻击的行动。

“朋友们,我实在搞不懂你们为什么要笑,所以,请解释一下!”我也向前移了一个身位,站得与固化并肩,看着这三个笑话我们的家伙。

“你们居然还睡觉!”带样止住了笑用显得夸张的眼神看着我们说:“睡觉这件事情只有在王国的穴洞里的时候才能有,但是,只要是爬出了穴口,这档子事儿也就自动消失了!”

“世界上从来没有一只蚂蚁在洞穴的外面睡觉,”全知感叹道:“嗯——,至少在我的生命历程中这样的事还从来没有见到过。我亲爱的朋友们,你们今天让我开眼界啦!”

“那我们瞌睡了怎么办?”小头看着全知问道:“难道——”

“不——难道!”小强没让小头继续说下去,“在蚁穴的外面睡觉就是失职和对自己性命不负责任。看样子你们都是刚加入到工蚁队伍中的年轻工蚁吧,说实话我也就比你们早一年成为出穴的工蚁,但是论在外面生存的经验我可比你们强太多了。”

“怪不得这个家伙叫‘小强’。它自认为自己很强,不过它的面容表现出来的倒全是真诚,——听它说下去。”我心里暗忖。

“蚂蚁是个靠整体生存的物种,只要数量足够的多,那么我们集体行动的战斗力一定是超强的。但是,任何一只单独行动的蚂蚁都是不折不扣的弱者。”小强语速不紧不慢地说:“即便我们是三只蚁一组行动,也连制服一只小青虫的能力都不具备。所以,我们只要一爬出蚁穴就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否则你就是一滩任捕食者宰割的肉。蚂蚁的身体没有多少肉,也不好吃,然而能把我们当作食物吃的动物可多的是啦!稍有放松你就是可能会被不知从什么地方伸出来的粘稠的舌头卷走,或是被尖利的硬喙叨进散发着酸臭味道的胃囊里面去。——说到这里我不得不佩服你们仨,(你们)居然有如此大的胆量在露天的干草叶上睡觉,这无疑是在给饥饿的鸟或是贪食的大虫子提供现餐,即便不当冤大头的餐食,也有可能会被闯入草林的四腿大动物的坚硬的足爪给踏成扁壳。假若我说的以上两条(你们)都侥幸躲过了,那么,我要说夜晚的天气也是个不露声色的杀手。它可以刮起一阵狂风把你们吹得无影无踪,可以突下一场倾盆大雨将你们淹的喘息不得,还可以用静悄悄的温度变化让你们的灵魂凝冻而无任何的知觉。——这都还不是分量最大的悲剧。最最大的悲剧是,在由生到死的过程中你竟毫不知情就下了地狱,当然,如果我说的那些事情真的发生的话。”

“小强,你说的不太对。”全知接过了话题,“死去的方向有很多。有的下地狱,也有的上天堂,当然,还有的既不下地狱也不上天堂。”

“既不下地狱又不上天堂的就是没死!”带样点出了全知话语里的矛盾处。

全知瞥了一眼带样,胸有成竹地开始自己的解释:“谁说不下地狱也不上天堂就是没死。任何生物在死了之后,其灵魂都会变成一团气体飞出作为寄所的躯壳。这样,就会有朝天堂上飞的,有向地狱坠落的,至于天堂不要地狱不收的脱躯气团便是传说中的游魂。因而,躯壳不死,游魂怎么会脱离它呢?我亲爱的带样伙伴,你怎么能说这类灵魂的躯壳没死的话呢!”

“好吧,就算你这个老家伙说的对,反正你是常有理。”带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理的自然就会常有理。”全知得意地瞥着我们,“跟有知识的蚁在一起是它俩的幸运,你们都很羡慕带样和小强吧!”

我、固化和小头都显露出诧异的目光,并相互用这种眼神交流了一下。眼前的这只老工蚁很有意思,老实说,我们却没有看出来它的知识在哪里。

“要不是不笑把你硬塞到这个工作组里,我才不要你呢!”带样对全知的话很不以为然,“还说我和小强跟你在一起很幸运,你真好意思把这样的话说给别蚁听!”

“实力是不需要用语言去表达的。自打你和小强有了我这个高参之后工作就做得顺风顺水起来,而这就能说明问题。哈哈,缺了我,凭你俩的那副笨样,——可做不到未卜先知啊!”

“我们所有的行动都被你拖了后腿,你那种慢半拍的速度我早就受够啦!你这个天天自以为是的老家伙,拖拖拉拉、慢慢腾腾的,当然是既不逆风又不溯水了!”

“你这个带样,真是个没文化的家伙,这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蚁队工作组的组长呀!你竟能把稳重说成是拖拖拉拉,——还慢慢腾腾的。哼!我实话告诉你,如果没有我的稳重作风为我们三个掌控着局面,任凭你和小强的冲动去行事,不知道会有多少的坎坷和危险在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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