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看出来她的疑惑，桑俞解释：“我联系了袁阿姨。”

“哦——”迟未晚恍然大悟。

桑俞却不如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开心，他的眼神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变得落寞暗沉。

这个大夫看这方面是出了名的好，以他所能接触道的渠道，连拿号都要排到明年，更别说要单独加号了。无奈他只能联系袁慧英，却得知这个大夫是迟未晚爸爸联系的，他在拿到单独加号的看诊信息后，心里五味杂陈。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她的爸爸，尽管是通过袁慧英，但他已经感觉到了天壤之别，那是一种从实力到视野的全方位碾压。

他们之间的差距肉眼可见，单是经济方面的，就已经算得上是天堑了。

他总觉得自从遇到迟未晚之后的幸福都是偷来的，这样好的她像是独独为他而来，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迟未晚没了他依旧是迟未晚，而他没了她，却再难回到以前那样死水一潭的日子里。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一旦见过了光，就想拼了命地抓住，死也不松开。

她能在酒吧一掷千金，能住得起大平层，能将钱看得轻如尘土，是因为这是她最不缺的东西，能说钱对于她不重要吗？当然不能。

她所受教育的健全，她人格的完善，她对朋友的爽朗和热忱，她在恋爱关系中的坚定和坦然，甚至她的温和，她在雪道上飞扬的自信，都是用很多很多爱和钱浇灌出来的。

他曾经对有迟未晚的明天感到幸福，可一件一件小事都在暗中提醒他，如果他想和她有正真的明天，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他不能让她因为自己而降低生活质量，甚至她的家人可能都不会接受他和他的出身。

如果退一万步，她愿意为了他“牺牲”，这是他愿意看到的吗？不被亲人祝福的感情，她的心里真的会好受吗？他可以不在乎那些，但他舍得让她去经历这些吗？

不，他的晚晚，就该生活在从容笃定，一片晴朗的明日。

但是那个明日，会有他的身影吗？

晚晚……

“小鱼，你发什么呆，到我们了。”

“哦，好。”涣散的视线重新聚拢，他陪她走进了诊室。

“呦，小姑娘，进来。”一个慈祥的医者形象，和善地跟她打招呼。

待她坐下，年岁已过六旬的老爷子又开口了，语气半开玩笑：“看脸色是有些气血不足，没化妆吧？”

迟未晚被他逗笑了，摇了摇头。

“来，伸出舌头我看看。”

“行，手放上来。”

迟未晚把手放到了脉枕上，老大夫切脉，她左手换右手，桑俞就在身后静静地看着。

“脉象沉慢，还有点体虚，经期有没有其他症状？”

迟未晚回忆着：“腹部冰冷，容易痉挛，严重的话还会想吐，主要是疼得厉害。”

“嗯。”老中医扫了一眼迟未晚身后的桑俞，话到嘴边又掉了头，“这是，男朋友？”

“哦，没有性生活。”对于这类问诊她已经轻车熟路了，包括每年体检，妇科检查的时候也会问这个问题，很正常。

“好好。”老中医乐呵呵地，“之前给你开的方子吃完后觉得怎么样？”

她有些惊讶：“您还记得我？”

老中医笑笑，“你爸爸跟我打过招呼。”

迟未晚笑得有些腼腆，身后桑俞眼里的低落一闪而过。

“我给你开四服，你先吃一个礼拜，一周后再来，我根据你的情况再给你调方子和药量。”

老中医边开方子还边补充注意事项：“一剂服一天，早晚各一次，饭后，药用冷水提前浸泡一小时再煎。服药期间尤其注意忌生冷，辛辣刺激性食物，功能性饮料也不要喝，就像你们年轻人喜欢的咖啡之类的。”

老中医盯着电脑屏幕打字，迟未晚眼神幽怨，本来说好只是来看一下不吃药的，现在一套流程就这么顺畅无比地下来，她完全没有理由阻止，一口怨气郁结在胸口，抬头瞪着桑俞，像是在说，这下你满意了？

去药房等待抓药的时候，迟未晚都还拉着脸，她也知道他是为她好，但是中药的苦不是每个人都能感同身受的，她也不是气他，是纯粹地宁愿忌口少吃几样美食也不想吃中药。

“晚晚。”他柔声哄着去牵她的手，好在她没有躲开，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桑俞，你老实说。”迟未晚目光中带着审视，“是不是从早上那碗粥开始，你就在心里盘算着这出呢。”

桑俞看着她不敢辩驳，不想撒谎，只能默认。

迟未晚深深叹了口气，表情看不出喜怒，“我真是服了你了。”之后就没了下文。

桑俞怕她生气，试探着去捏她的虎口讨好，却被她拧了一下，语气还恶狠狠地，“还是有点烦，回去给我炖条小鱼。”

他高兴地扬起嘴角，“好。”

“刚医院门口水果店的李子看着不错，我想吃。”

那李子绿中泛着紫，看起来凉凉的，应该算是生冷吧。

“嗯？”她用气音威胁。

李子应该是不能吃的，尤其在服药期间，桑俞抿着唇没作声。

他这副蔫儿不兮兮，已经准备好受窝囊气的样子看的人既眼烦又无可奈何，迟未晚只能幽怨地讨伐，“你真的……很讨厌。”

“嗯。”桑俞压住了嘴角的笑意。

原来这世间让然心醉的不止有情话，还有反向情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都那么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