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珍坐回到桌前,看看对面在客套话后便直接应承下来的宁亭钰,再看看桌上的多少冷了的饭菜,挠了挠脸颊,竟第一次觉得自己比别人要虚伪客套许多。
“荷花,去楼下再要一桌吧,再让跑堂把这个撤了。”
荷花领命要走,朱胜眼力劲在这时候达到了顶峰,三步并作两步走便跟上来。
“爷的吃食有些忌讳,我跟着过去比较好。”
朱胜行走匆匆,荷花要追赶他,竟也忘了后头莫名其妙变成独处的两人。
宁亭钰并不觉得换席面如何,只是不想让陆元珍花心思,但见屋子骤然剩下两人,到了嘴边阻拦的话便歇下了。
“咳,你想好什么时候去都城了吗?”
宁亭钰接过陆元珍递过来的杯盏,往日里嫌弃过去粗糙的茶水这会儿两口便被他咽下了。
陆元珍笑了:“正要同你说一声呢。原想着明日就走,眼下出了这事,怕是要再拖一天了。”
宁亭钰听到这里,虽觉得时间安排得过于急促,但既然是元珍的决定,他也就无所谓了。
“既如此,我今日便让他们收拾妥当,届时也不至于乱了手脚。”
陆元珍:“?”
短暂的寂静在屋内飘荡。
宁亭钰不是个多话的人,眼下同互通心意的人坐在一块儿,对这样的安静时刻也觉得甘之如饴。
陆元珍却是将他的话在脑子里兜了一圈,才犹豫着确认道:“你也要去都城吗?”
宁亭钰:“当然。”你既然走了,这伶雅城又有什么好逗留的?
两人四目相对,又是片刻的沉默之后,陆元珍确认道:“你在都城也有生意要忙吗?”
“老爷,夫人——,”半敞开的门扉探进来一个脑袋,“小的这就给您撤桌了?”
宁亭钰听到这称呼,脸虽有些发热,心却也是熨烫的:“嗯,进来吧。”
陆元珍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小二手脚麻利,一会儿便将桌子收拾干净,荷花等人随后就到,开始重新布置桌子。
陆元珍的问题便在这短暂的嘈杂中暂时被搁置了。
等两人重新入座,陆元珍才听到宁亭钰轻声说道:“我家就在都城,你届时,咳,要去做客吗?”
虽然现在就见父母似乎有些于礼不符,怎么说都需要先经过媒人和下定这两个步骤,但他父母并不是那等迂腐的人,想来并不会介意。
一旦他们见到元珍这么好的人,肯定会同意他的决定,到时候走媒,下聘……
宁亭钰想着,轻笑了一声。
陆元珍不明所以。
她对这大令朝的风俗也不甚了解,见宁亭钰笑得这般温柔灿烂,还以为他是想到了家人。
这么看来,他们倒是有缘,先是生意,后是探亲,正好凑到一块儿了。
陆元珍对路途上多个伴并不反感,而且不得不承认,宁亭钰手底下的人个个都是能干的,与他们同行,也能少掉许多麻烦。
“好啊,只是有什么忌讳,你可要同我说明白。我对这些东西不是很了解。”
在陆元珍原先所处的时代,朋友之间来来往往是常有的事情,却不知道大令朝有什么讲究。
陆元珍随口说着,没有见到身后荷花突然瞪大的眼睛,和反复确认似的频频打量宁亭钰的目光。
宁亭钰听到这肯定的回复,嘴角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住。
果然,她也是一样心急的。
“没什么忌讳,你只管上门便是。府上虽说简朴,但有些异兽,你或许会喜欢……”
两人谈天说地,话题从宁府养着的虎兽跳跃到了都城与锦泾镇面食的不同之处,一顿饭吃到了近未时才散席。
“对了,那画眉,你想好要叫它什么了吗?”
既然是两人心意的象征,宁亭钰希望这时刻陪伴在他身边的鸟雀能拥有一个陆元珍赐予的名分。
“啊?我吗?”
毕竟是送给别人的宠物,让她命名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
陆元珍正要回绝,却听宁亭钰说道:“嗯,我想要你为它取名。”
她抬眼看去,与对方温柔眷恋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一瞬间,那种心里头怪异的感觉又浮出了水面。
陆元珍暂时琢磨不出这奇怪的感觉出自哪里,但身为新朋友,提出来的要求也并不算严苛。
可能他也是个取名困难户吧。
“嗯……”陆元珍思索着,却半点挤不出个文绉绉的名字,在对方期盼的眼神造成的无形压力下,破罐破摔地答道,“叫大福?”
既然自己想不出满意的名字,那就干脆说个不怎么好听的,让对方理解她取名的贫瘠能力,想来对方就会放弃让她取名的念头了。
可惜,陆元珍的脑回路显然并不能和眼前俊朗的郎君对上,或者该说,对得太吻合了。
“好名字!那就叫它大福吧!”
朱胜在后头皱着脸,欲言又止。
但不得不说,自家公子的取名能力和陆娘子还真是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