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开学,她正想烫一头大波浪,改变一下自己。
停下车子,她推开国营理发店,一股海鸥洗发膏的香气迎面扑来。
“洗发吹发剪发,您需要什么?”
留着平头的理发大叔正为一位小伙子剪着头发,头也不抬地招呼道。
尤青驻足在墙上写的歪歪扭扭的价格表前,托腮研究起来。
这理发价格分级别不说,烫发竟然还分长度收钱,她倒是涨知识了。
她这长度,烫发收五块钱。
真不便宜。
尤青挠挠下巴,笑着转过头。
“大叔,给我烫个五块钱儿的。”
理发师老张一听价格,有些讶异地转过头,用剃头推子顶了顶自己滑到鼻尖的方框眼镜,愣怔看她的长发。
“五……五块钱的?”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重复一遍。
虽说价格表是他写的没错,现在烫发的人本就少,都怕被抓典型。
更不用说这烫发的最高级别一直是有价无市。
现在的小姑娘虽说也有学那香江女明星烫头的,可多数都是烫短发或齐肩发,少有舍得去烫长发的。
“丫头,来这儿,我给你洗头!”
还没等老张从懵圈状态里回过神来,坐在一旁柜台后嗑瓜子的老张媳妇儿敏锐地嗅到了金钱的味道。
她急忙将擦头巾往肩膀上一甩,就热情地顶着一张热得红扑扑的圆脸往尤青的方向小碎步移来。
“好。”
尤青点点头,就往洗头的水龙头那里去。
现在还没有后世那样流行躺着洗头的设计,只不过是一个铁皮的水桶钉在墙上,里面剩余些冷水,随时洗随时用暖水瓶往里掺些热水搅一搅。
一个用纱布卷成的出水管软软的垂着,下面是用水泥砌成的洗头池,一个早被磨出铁皮的搪瓷盆箍在上面,底下挖了个洞,方便往下过水。
“来丫头,低低头。”
老张媳妇儿麻利地将中午太阳底下暴晒过的毛巾卷平绕着尤青的脖颈塞了一圈,防止打湿衣服,便按着她坐到了洗头池旁的四方木椅上。
尤青低下头,眼角余光看着老张媳妇举起一旁地上的绿色暖水瓶,踮着脚咕嘟咕嘟的往铁水桶里掺着热水。
她用另一只手试了试,觉得水温正好,便将暖水瓶放了回去。
温热的水柱轻柔的洒在尤青的后脑勺上。
“丫头,烫不。”
老张媳妇将手半挡在她的后脑勺上问。
“正好。”
尤青回。
“得嘞。”
老张媳妇轻易不出手,难得来了个大客户,可是要使劲浑身解数,伺候好这位贵宾。
她的手肉乎乎,指头的力度柔软舒适,按得尤青舒服的差点一头栽进搪瓷盆里去。
洗好头,店里另一位顾客已经离开,两口子齐刷刷站在尤青身后盯着镜子里的她,一个拿着药水,一个拿着火钳,严阵以待的模样。
尤青认真跟他们详细讲解自己想要的卷度,老张媳妇热情递过来纸笔,让尤青给他们画出来。
老张懵瞪地扶着眼镜框,仿佛不认识他这个平时懒得腚都不抬的媳妇儿。
一阵愉快的沟通后,主刀理发师老张开始了自己从未烫过的创新之旅。
拿着剪子剃了三十年头发的自己,此刻心里颇有些忐忑。
自己这个小姑娘顾客倒是一直笑眯眯地安慰她不要紧张。
只是嘴里一直啼哩吐噜地冒出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词语。
什么法式刘海,什么天然卷的。
太阳光辉缓缓从左边墙上的香江女明星海报渐渐移到右边的老式石英钟。
【铛铛铛铛铛。】
石英钟响了五声,时针指到下午五点钟。
等到最后一缕卷发落到她的后背,老张终于呼出一口气,背心都被汗水打湿。
他沉稳地将火钳塞进一旁的水桶里降温,将两只手叉在腰上。
“这位女同志,看看还有没有要修整的地方。”
正低头看着报纸的尤青应了一声,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还微微有些潮湿的发丝勾勒出好看的形状,八字刘海衬托她的脸颊更加柔和婉约。
这位理发师傅若是去二十一世纪,绝对是最抢手的Tony老师!
如海藻般浓密长短错落的空气感法式芭比卷丰富又蓬松,层次感强又立体,显得原先长相有些锋利的尤青整个人都更加俏皮活泼。
“俺滴个乖乖!这也太好看了吧!”
老张媳妇看着镜子里青春活力十足的尤青,忍不住也摸着自己的短发。
“俺也要快点把头发留长,到时候让俺家老张给烫一个和这位女同志一样的长卷发!”
“你快别东施效颦出洋相了!”
老张推搡了一把媳妇,顺手拿了一把扫帚扫着地上的碎发。
“谢谢您!这是我想要的效果!”
尤青笑着将钱双手奉上。
这么美的自己,必须得去显摆显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