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虽冷淡,但是也愿意去教导他,他是到了丁家,在贺云昭随口一句提醒下才知道自己一直十余年来握笔时的发力是错的。
贺云昭是那么意气风发的少年,没有人会讨厌他。
或许是从小生活的足够小心谨慎,他很能从细微处看到人的真实性格。
师叔贺云昭没有表现的那么平易近人,他为人虽和善,但很少有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对友人有着明显的分层,亲疏远近从细节处才能瞧的出来。
对他看不上的人,他虽笑脸以对,但脚步一丝一毫都不愿动。
在丁家的几月,是他短暂的人生中唯一一段能够大口呼吸的日子,贺云昭是他向往且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这是他第二次想要和一个人亲近起来,上一次还是他那位父亲。
萧长沣看着贺云昭白皙的侧脸,眼眸中隐隐的冷淡,他下意识低头。
他脑海中不知闪过什么,突然道:“师叔与旁人不同,看起来好脾气实际交友冷淡,所以长沣才想和师叔亲近。”
少年人身形单薄,看起来挺拔的身姿随着低头弯了一些,像一只蜷缩起来的流浪狗,亮亮的豆豆眼中满是可怜。
这下是真的走心的可怜。
贺云昭:......
打量一下萧长沣,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把戒备藏在心底。
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尤其她所处环境只能和男子交朋友的情况下,她会万分讨厌那些强势性格的男人。
萧长沣算是走对了一步棋。
春日最新鲜,新在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鲜在竹外桃花三两只,春江水暖鸭先知。
贺云昭上马去找家里的马车,萧长沣便骑马跟在一旁,两人边走边聊。
这段友情在萧长沣单方面的努力下发展起来了,或许是直觉作祟,萧长沣从记忆里挑拣了一些母亲的记忆说出,让自己的生活听起来像普通安稳长大的庶子一样。
贺老太太隔着帘子已经听见昭哥儿和萧长沣说话,扭头看向儿媳,有些惊讶道“这两个小子脾性倒是极合。”
贺母惊讶一瞬,她是知道小昭的,只是看起来温和,其实心里再尖锐不过,真戳了肺管子时,说出的话能把人噎死。
她以前也曾在烦闷之时抱怨过,若是当初为老爷纳几房妾室,生几个男丁出来,小昭如今也不会如此辛苦。
贺云昭手持书卷温文尔雅的笑着,嘴里却轻飘飘道:“是啊,到时候庶子孝顺自己亲娘,把你和祖母赶回老家种田,大姐开荒地,二姐养小鸡,我就去捡牛粪,多么幸福的生活啊。”
“不存在的儿子也能期待起来,娘亲纯善啊。”
贺母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再不敢说什么若是有别的儿子的话。
她真怕这小混蛋再说出什么噎死她的话。
如今看着贺云昭与萧长沣并排骑马,聊天声隐隐传过来,贺母脸都要木了,心里忍不住念叨几句。
老天爷啊,我家小昭就是嘴坏了些,人还是很好的,千万别怪罪这孩子。
贺云昭却不知马车里祖母与母亲的想法,她讲地狱笑话讲的很开心。
......
三月初五,放榜日。
贡院门口从天蒙蒙亮就被挤的水泄不通,周边客栈酒楼涨价比考试日还狠,学子们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紧张的等待最后的结果。
几乎没有人会姗姗来迟,出成绩的当日你怎么能睡得着?
贺云昭能。
她不是心态平和不紧张,她就是很单纯的睡眠质量好,一整晚不起夜不做梦,睡醒了精神百倍。
哪怕是刚念书时因适应的困难而进步缓慢,她白天烦的都阴沉着脸,晚上依然能睡的沉沉的。
这倒是急坏了穆砚,天还没亮,他就跑到贺家等着,在花厅都吃了一顿早饭了,贺云昭还没醒。
新建立友情的萧长沣也来了,准备同贺云昭一起去看放榜。
穆砚心里微妙的很,友情也会产生排斥贺嫉妒的,好在年纪虽小但十分成熟的萧长沣有意相让,这才勉强维持平和。
待到贺云昭睡到自然醒,施施然洗漱用餐,穆砚已经在贺家花厅吃第三盘点心了。
贡院前挤挤挨挨,贺母多花了些银子一早包好了房间,只需进去等待就是。
这一刻才是显露出人的三六九等,考试时冷热同身,人人都靠自己本事答题。
等放榜时,出身优渥的学子坐在包间里,开着窗户往下看,自家的下人小厮挤在人群里第一时间看名字。
出身寒门的学子裹着厚厚的衣裳蹲守在下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块即将放榜的空地。
贺云昭走到窗前,脑海中两种画面互相纠缠,她深吸一口气,尽力平静下来。
楼下大堂传来阵阵声音,“榜首约莫是冯擎的了,我见过冯公子默的卷子,两篇四书文鞭辟入里,试贴诗也是难得的佳作。”
“冯兄前两试均为头名,再加上这一次可就是小三元了。”
贺云昭耳朵一动,她没有参加前两试,而是直接以监生身份参加的院试,但也听说过冯擎连中两元,想必主考官也不介意成人之美,成全他的小三元。
不论名次如何,她都不能失态。
四个人高马大的小吏扛着木板走出,诺大一块板子被小心挂上,轰然的人声像炸开的烟花。
贺家的小厮还没挤到前面,仰头便看见心里认了多少次的三个字。
像逆流而上的鱼,挤开所有的人,他撒开腿跑回酒楼,站在窗下仰着脑袋大声喊起来,“三爷!中了中了!”
“榜首!”
“三爷中了榜首!”
一声厉呵从人群中传出,:“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