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极其冷淡的脸,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连刚刚的失态都被掩藏得极好。
在这样一张几乎“与世隔绝”的脸下,木古雨开口,嗓音有一丝的沙哑,她说:“我有一个朋友……”
*
时间一瞬来到四年后,2019年的冬天。
初雪降临在柏林城市上空,为这座极具文化魅力和历史底蕴的城市铺上了一层白纱。
勃兰登堡机场的接机口里站着一位中年人,手里拿着个接机牌。
不一会儿从VIP通道走出来一个人,穿着LV的藏青色双排扣水波纹羊毛大衣,长腿在大衣下不急不慢的往中年人这边走。
“吴少。”中年人接过年轻人手上的行李箱,打开后座车门。
吴江应了一声,矮身进了车。
鲸鱼黑宾利欧陆驶向庄园别墅区,不远处灯火通明,院门外依稀站着几个人。
隔得老远,越夕回的声音都透过车窗传了进来。吴江下车,迎住越夕回带着几十公斤重的熊抱。
一旁站着的越逸挽了挽鬓间的头发,身上穿着香奈儿长裙,外间披着件厚披风,正一脸慈祥的看着他们笑。
嘴上却不饶人,说道:“小夕都要结婚了怎么还这么大手大脚。”
越夕回笑着对越逸做了个鬼脸,拽着吴江进门去认人了。
一众长辈都在客厅里候着,唯独没有越成迎。吴江一一与之交谈,好一会儿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掏出手机给越夕回发了条信息:倒时差,晚饭叫我。后配了个睡觉的表情。随后把手机一丢,从行李箱里翻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公司事务。
过了一个多小时,吴江关了电脑,活动了下筋骨。不一会儿又在窗台坐下,窗外依旧飞雪,哪都是白茫茫一片。柏林真的冷。
晚饭时间一到,吴江就下了楼,可在饭桌上,依旧不见越成迎的身影。
饭桌上长辈们扯着家常,不知不觉吴江的碗已经堆成了小山,到最后,吴江实在忍不住开口说道:“我……哥呢?”
HO放下筷子,同样碧绿色的双眸带上浓浓的担忧,好一会儿带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道:“小迎这几年忙事业忙得走火入魔,最近有个学术会议开在柏林,这几天都泡在学校图书馆里呢。”
紧接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说了起来:
“他那个胃病就是这样熬出来的,我看得心疼的呀。”
“从不记得好好吃饭,把我给气的啊。”
……
吴江在一串连珠炮式的暗示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沉声说了句:“姐,给我车钥匙,我去接他。”
越夕回不知从哪里拿出把迈巴赫的车钥匙隔空抛给了吴江,末了还带一句:“地址发你手机了。”
吴江迷迷糊糊的拿上外套出门发动汽车,他对柏林很陌生,跟着导航走了好久才停在大学校门的停车位上。
中途下车买了份云吞和胃药。
他摸出手机,迟疑了一会儿,才拨通那个电话号码。
铃响了几秒,随后被接起,一时双方都没说话。
极轻的,吴江的声音传出:“你怎么不回家?”
电话那头似乎没想好怎么回答,沉默了很久,才道:“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躲他。
“出来吧,我在校外。”
那头似乎直接愣住了,吴江没给他反应时间,直接挂了电话。骨节分明的手指习惯性的摸了摸左耳耳垂上的绿宝石耳钉。
越成迎按捺住内心的剧烈跳动,不一会儿从窗台回到位置上,呆愣了一会儿就开始收拾东西。
对面的一位年轻男子看着他的动作,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带着担忧的神色问:“怎么了学长?出什么事了?”
越成迎把所有东西都一股脑的丢进爱马仕手提包里,匆匆丢下一句:“我家里有些事情,先回去了,你回家注意安全!”
随机头也不回的,脚步飞快的下了楼。
越成迎握着手提包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好几次脚拌脚差点摔倒,到最后竟是直接往校门口狂奔。
飞雪侵袭着他的身躯,冷风一股脑的全灌进他的衣领里,金色长发随风飘扬,浅绿色的发带紧随其后。
吴江放下手机,撑着把黑伞倚靠在迈巴赫的一侧,白皙有力的手握着伞柄,脸上看不出情绪。
伞檐微微抬起,十米开外,刚出校门的越成迎满脸苍白的往这边看过来,嘴里呼出的白汽带起片片雪花。
吴江蹙了蹙眉,迈着长腿往前走去,他很想问越成迎为什么不撑伞?
三米开外,越成迎捏了捏手提包的袋子,嘴唇张张合合了好几次,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吴江。”
吴江脚步顿了顿,他已经很久没听见越成迎叫他的名字了,七年了。他很想问:你过得还好吗?
“为什么不撑伞?”吴江在越成迎身前站定,黑伞往面前倾了倾,遮住了不住往他身上飘的飞雪。
“忘了。”越成迎矮了吴江半个头,此刻也没抬头看他,声音有一丝发颤。
“回家。”吴江没在说什么,转身往相反的位置走去,越成迎顿了一下而后加快了脚步跟上。
他还是不敢看吴江,甚至连背影都不敢。
手刚触上车门,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极其明朗的青年声色。不住喊着:“学长!越学长等等我!”
吴江和越成迎同时回头,甚至来说,是吴江先回的头。
来人正是图书馆里的年轻男子,越成迎的不同系不同院学弟莫欢。
“学长,你发带忘拿啦!”莫欢在雪地里飞奔而来,手里晃着一条墨绿色发带,笑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满满的少年气。
吴江对柏林的第二印象不太好。
越成迎身体有些僵硬,伸手从莫欢手里拿过发带,道了声谢谢。
可能是吴江的气压实在有点不对,莫欢转瞬就从他笑了笑,得体又不失风度的说:“你好,我是莫欢,是越学长的学弟,请问你是?”
吴江似乎觉得这问题有些好笑,极轻的笑意从喉间溢出,末了才道一句:“我是他的弟弟。”
并没有说姓名。
场面一瞬间冷了下来,配合着柏林的寒冬,只让周遭更冷。
越成迎在听见回答的一瞬就抬头看向吴江。
七年时间足够一个人成长改变,不论是外貌还是阅历,吴江都和七年前那个爱笑嘴甜的吴江不太能挂的上钩了。
清晰的下颚线蜿蜒而上,白皙的耳垂上戴着一枚绿宝石耳钉。
吴江无视掉越成迎的视线,微笑疏离地对莫欢说道:“不少意思,我们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