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些学子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虽然情有可原,但也绝不能轻饶。
现在是同窗之间的摩擦,好歹会克制一些,要是出了外头,可不会有谁惯着,再这样口无遮拦下去,怕就要惹出事来。
必须要严惩。
还有那独孤云逸,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这会儿就会仗着身手,横行霸道。
满脑子只想着用武力解决事端,他若是放任下去,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对方碰上了难以匹敌的硬茬子,只会害了他自己。
绝不能姑息。
定了基调,齐夫子脸色严肃。
既然如此,到底要如何才能惩治他们,让他们反省自身?
很快,他就做出了决定。
当天,夫子把学子们聚在了一起,宣布了参与者犯的过错。
众人连衣裳都没换,就灰头土脸地被赶上了高台。
无数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戏谑嘲笑的神色,仿佛像看了场好戏,把他们当成了囚车上的犯人。
众人惶恐。
这一瞬间,他们仿佛变成了他们最鄙夷的低贱存在,谁都能踩上一脚,谁都在嘲笑他们。
他们比谁都知道,被人踩在脚下的耻辱不堪。
就像张牙舞爪的大虾掉进了滚烫的热水里,本能地一蹦三尺。
身躯痛苦地蜷缩起来,却又无可奈何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沸腾可怖的炼狱越来越近,就此坠落,沉浸。
强烈又陌生的羞耻愤怒,充斥着整个胸腔,犯了错的学子们纷纷低头,垂在身侧的手不住收紧,瞠目欲裂。
顿时恨上了害得他们这般“游街示众”的岳敕和独孤云逸。
连带着是非不分的夫子,也一并记恨上了。
岳敕则被说得臊眉耷眼,从小努力上进的他,哪怕是醉酒后开始胡乱谩骂的父亲,都挑不出毛病来,如今竟然因着这事,被公开责罚。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他浑身不自在。
但想到这事说不定会传到父亲耳里,他紧张害怕,心中又生出了隐秘的报复快意。
很快,他反应过来,惊恐自己竟然会有这样有违常理的想法,又惶恐不安地反省自身起来。
他低垂着头,脸上带着点心不在焉。
玲珑也在台上,但比起旁人翻涌的情绪,她一如既往的心态平和。
对于她来说,这点目光算不上什么,甚至比不上二丫记忆里那些无缘由的责怪。
那是理所当然地贬低,轻描淡写地无视,连堂堂正正站着的资格都没有。
像无形的大山压在头上,压抑又苦闷。
每每想起,心里都会像针扎了一样刺痛,肚子一阵痉挛,迫切想要吃更多的东西,将空洞饥饿的肚子填满。
玲珑眨眼,想了想,也有可能是她单纯地馋了?
但那种感觉确实不太好受,所以,玲珑一般不会回想那么多。
就是今天这场景,莫名其妙地就想到联想到了些许画面。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站在这里。
山门是座庙,每天也是会烧香的,手臂粗的香烛,插在了大鼎里,飘着青烟,带着某种厚重的木香。
极目远眺,能看见连绵起伏的高山,郁郁沉沉,一眼看不到头。
和桃花村不同。那里只有一座小山,腿脚快的,不到一个时辰,就能爬到顶了。
放眼望去,只有更高的山,一成不变的田垄,和田里耕种的人。
夫子言辞严厉,夹杂着风声,听不真切。
玲珑收回飘远的视线,落在了近处。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的学子,黑乎乎的脑袋,显得有些渺小。
她突然觉得,这样的角度看人,还挺新奇好玩的。
和台上学子们想的不同,台下确实有看热闹的人,也有嘲笑鄙夷的人,不过,也是因为他们平日里趾高气昂,惹了众怒。
如今看到他们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没少被欺辱排挤的学子,顿时拍手称快。
至于其他没什么交集的,顶多就当看了场热闹。
作弊未遂,又不是什么大事,要不是没有门路,他们也想。
习惯了特权开路的他们,压根不觉得这会不公平,甚至觉得,这些人也是有够蠢的。
竟然被逮了个正着。
反倒是另一个角儿,先前就被罚过了,如今还敢顶风作案,这般桀骜不驯的做派,更容易引起年少轻狂的同龄人注意。
同是被拎上去“以儆效尤”的靶子。
那头的学子,像被烈火烹油似的,羞赧地面红耳赤,恨不得像个地洞钻进去,
他独孤云逸倒好,神色淡然,姿态从容,一副高人做派。
微风吹过,衣袂翻飞。泥塑的圣人像,矗立他背后,无悲无喜。
不知道学子们的心中想法,齐夫子郑重严肃地宣布了最后的惩戒。
“禁闭两天。诸生当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