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远去了许久,沈鸢的双腿还像被钉在了原地,没有从将才差点遇险的状态里走出来。
“你还好吗。”何霄文脸色凝重,反而在面对那些贼兵时更淡定,“你们此行是要去哪?”
得知她要去昭化,何霄文轻笑,“幸好是同一路,不然我都不知道去哪找你要账了。”
回过神来,沈鸢才对他说:“多谢公子。”
那几车的货物本是要运到边城衙门的,但这下倒好,虽然被鞑靼抢了去,但好在也救了一众人等。
一路上,何霄文带沈鸢找到了沈嘉麟,这一带住着农户或是军队勤务,小念居然在这找到了她的叔婶,李规和方好。
几乎是见到李规的那一刻,沈鸢就低下了头,假装着咳嗽,又带上了头巾边的遮面。
李规方好在小念的指引下,赶来感谢沈鸢时,沈鸢只顾着低头,一边的颜曦只能出来应付。
回了家,等到沈嘉麟从几里外的校场回来,兄妹两人泪眼相顾,颜曦看得也直抹眼泪,她们这一路实在太不容易了。
叙完旧后,沈嘉麟问沈鸢,“你是怎么从京城来到这的。”
沈鸢手背擦眼泪,悲伤消失后,变得有些犹疑。
见沈鸢不说话,沈嘉麟也不再追问,握着她肩膀,看着何霄文和颜曦,“今日我做东,我们去街上酒店吃。”
这一看沈姓兄妹,浑身写满了故事,他来往南北,广交好友,何霄文欣然答应。
从那以后,沈鸢与颜曦在北府军里包揽了一些洗衣裳,补衣裳的事务,纵使沈嘉麟再三阻挠,但她们把这项营生干得热火朝天。
何霄文依旧在边关与南方走动,每每回到昭化,都会给她带来南方的点心和一些玩意。
他为人风趣,与人好相处,经常拿沈鸢等价他当时舍弃的三车货物,沈鸢知道他是在取笑她,心下暗自发誓,总有一天要挣到这么多银子,把钱还给他。
从思绪中清醒过来,沈鸢视线发虚,望着院门口的栅栏发呆。
“你到底喜不喜欢何大哥呀?”
颜曦歪着头,她觉得何霄文可要比沈鸢说的那个傅翊周要好多了,她也没见过傅翊周,而何霄文总是和颜悦色的。
“你不说就是喜欢咯,我觉得何大哥很喜欢你呢,要不然他怎么总是来关照你,每隔一月就来我们这送东西。”
沈鸢一件接着一件,拧干净衣裳水渍,这时才轻哼了声,说:“他就是在心疼他当初丢的那些东西,我听说好像能值三百多两。”
“这么多钱!所以你不是更应该嫁给何大哥嘛?”颜曦继续打趣。
“颜曦!”
沈鸢有些恼了,回头看着她,认真地说:“何大哥是个好人,我这种无福之人,还是不要去耽误人家,他应该娶那种非常贤惠专一的人。”
其实,每当看见火光,沈鸢心中都有无尽的恐慌。
月华楼大火的那一夜,她用自己诱骗廖飞,骗他喝下了带有迷药的酒,因他武艺高强,她怕放火杀不死他,所以又准备了毒药七星海棠,抹在了烛台尖上,趁他昏迷,捅在了他的腹部。
之后就是,她将白日里从木工那偷来的一桶漆油,按照线路,泼在了房间内的不同角落,目的是为了让火一开始能够燃得不那么猛烈。
扔下火折后,她出了门,碰见小厮,小厮问她,她还说廖飞在里头睡着了,不要去打扰。
她算准了时机,偷着从后门翻出。
其实她知道,那一夜,会有很多无辜的人死于那场大火,但她只能这么做。
沈鸢对颜曦说完话后,低下了头,水盆里的倒影逐渐多出了火光,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似乎也变成了哀嚎的悲鸣。
“沈鸢,沈鸢……” 何霄文攥着他的双肩。
有人在唤着她的名字,沈鸢视线逐渐清明,不知何时,她已经涕泗横流,眼角眉梢通红。
“诶呀,作孽啊,这到底是怎么了。”颜曦只是一时跟她说了些梯己话,没察觉到有什么严重的。
但是她能感受到,沈鸢好像想到了她不想回忆的事情。
何霄文也顾不上礼仪,打横抱起沈鸢,送她回房歇息,沈鸢视线还停在那些洗干净的衣裳上,嘴里喃喃道:“衣裳还没晾。”
颜曦没听见,但是何霄文离得近,听得最清楚。
“你好好休息,我来晾。”
从里屋出来后,何霄文叹了声气,他一早就劝过沈鸢,不要去替人洗衣裳,缺什么他会送来,可她偏偏就要吃苦。他又去找她哥,她哥也劝不住。
晚间,沈嘉麟回家,颜曦和何霄文的侍从已经做好饭。
桌上,沈嘉麟和何霄文喝酒,颜曦就默默地吃饭。
一杯酒后,何霄文放下酒杯,说:“京城变天了,夏长荫被缉拿,而且是斩立决,被弃市西口。他爹夏杨则是革职,剥夺所有家业,打回了原籍。”
沈嘉麟闻言瞪大眼眶,双眼湿润,白色瞳仁上满是血丝。
何霄文郑重看着好友,“沈兄,你要被平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