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哄道,声音很软,傅翊周慢慢平静下来,腰弯得幅度很大,埋在她肩内。
尽管她肩膀相对他来说太窄了,这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沈鸢察觉到他没那么毛躁了,心情不由得也轻松了起来。
比睡在一边的小狗要好哄一点点。
抱了她一会,傅翊周才想起他是干嘛来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里面装着一对碧绿的翡翠耳环。
沈鸢有耳洞,但极少带耳环,但这是他送的,看着样式很轻巧。
她笑着看了他一眼,侧过脸,“替我带上。”
傅翊周左手捏着耳环,指尖掐着,在她耳垂弄了好一会。
这是有一次,他陪同僚去金玉轩,同僚给娘子取镯子,老板在一旁向他推销,说这翡翠成色足,养人,能带来好运气。
她总念叨着自己运气挺差,他一听到运气就留意看了两眼。
——
一日后,烈日燃金,蝉鸣不断,庭院里花草树木被晒得发蔫,众人忙完了手中的活,也都纷纷回了自己院子歇着。
本以为这又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轩窗内,书桌前,沈鸢正在抄诗。
春玉坐在桌前,吃着清甜凉爽的瓜果,不时朝沈鸢望去。
午后的安静祥和并未持续多久,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光顾了这座府宅。
外面的声音太过嘈杂,且并不寻常,落笔的力道没有把握好,墨渍洇出。
沈鸢抬头,望了眼窗外,心神不宁。
院门外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人,但那粗犷低沉的人声,却响彻天际,从聒噪的蝉鸣中冲了出来。
春玉放下果皮,转头望着门外,“外头怎的这么大动静,难不成是老爷少爷他们回来了?”
春玉站起,随意在衣裙上擦了擦,对沈鸢道:“小姐,我这就外去看看。”
沈鸢放下笔,想和她一同去,但她还没应声,春玉已经跑了出门,那身影飞快,转眼便出了院门。
沈鸢走到门口,就见一穿着似锦衣卫的人由远处走进了院子。
“沈廉二女儿,沈鸢,是你吧。”那人看着手中名册,又看了看对面站着的沈鸢。
沈鸢点头,皱眉看着来人,心中顿感不妙。
“走吧,到前院去。”
锦衣卫立在原地,眼睛一直盯着她,似是要看着她往前走。
沈鸢每走一步都很惶恐,她没有望身后,但那人的影子就在自己旁边,一直跟着。
去前院的路上,沈鸢看到了这群如鱼贯入的锦衣卫,身着统一服装,涌进了她家,依次往后宅沈廉的住处奔去。
前院大堂,林姨娘满脸焦急,双手捏着帕子站在门边,大堂里还聚集着几个沈廉的书办,还有管家。
厅堂正中,坐着一个穿着红色官府的御史,还有一个太监,太监手里拿着明黄色的圣旨。
右侧首位,正是前些天,来家里找她的傅翊周。
太监瞥了眼沈鸢,“想必这位就是沈廉的女儿了。”他的声音尖细。
“行,既然人到齐了,那么我就宣读圣旨。”
此言一出,靠门边的沈家众人纷纷下跪,沈鸢动作慢了些,看了眼傅翊周,他垂眼坐于椅上。
以往沈嘉麟请他来家里,他也是坐在那个位置。
沈鸢被林姨娘扯了下裙角,这才跪下,膝盖磕在地砖上,清脆一声。
太监宣读圣旨,大概内容是沈家父子皆有罪。沈廉借祭祀,大兴土木,肆意敛财,沈嘉麟纵容下属,致使运送木材的五艘大船翻沉。
沈鸢头抵在地上,太监尖锐的声音像是一场异常缓慢的凌迟。
沈廉和沈嘉麟在宫中就已经被镇抚司的人押回了大牢,现正在严加审问,待会沈廉的这些书办也要被带回镇抚司。
而且这不仅是对沈廉的查处,对于沈廉的几个族亲兄弟,在地方各处,也都有专人去抄没。
虽然外面艳阳高照,但圣旨上的写的内容,却像是平地一声惊雷,沈鸢听得脊背生寒。
朝堂内外,众所周知的奸党是夏家。她曾想过夏家势必会倒台,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家会先走到他们前头。
她居于深院,对宫中的事也只是有耳闻,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每每也都是沈嘉麟会说两句。
可沈嘉麟和沈廉这些日子都在宫中奔走,一个为了修大殿,一个为了天坛祭祀,没有人告诉她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最早还是之前傅翊周来家里,沈嘉麟提过夏长荫对工部事宜不管不问,做甩手掌柜。
可圣旨里却说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沈嘉麟好大喜功,下属急功近利。
沈鸢紧闭上眼,她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真会做出如此滔天巨错来。
联想到一天前,宁殊说要带着自己去西边的事,沈鸢一下觉得他很可能早早便知道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圣旨不知何时宣读完,众人又都熙熙攘攘地站了起来,林姨娘搀扶着仍旧埋头跪在地上的沈鸢,两人对视,眼神俱是深沉且空洞,似有无限话要说,但最后也只是止住不言。
在外面来回的锦衣卫,成箱成箱往外搬东西,沈鸢收回视线,垂眼看着地面,耳朵边的声音嘈杂。
宣读完圣旨后,这些抄家的负责人似乎变得格外轻松。
那太监的声音独特,语气带着点恭维,“傅千户年轻才俊,现在可是小阁老身边的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