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沉浸在面对未知的悲伤中,腰际间突然横过一只手臂,有力圈住。
她整个人被蒋十伊抱起,放到了身前。
沈鸢撑在马鞍上,视野变得开阔。
颠簸了一下午,这会他们正在上山。
后背微微颤抖,沈鸢一手撑着马鞍,一手以袖抹泪。
一个袖子脏了,便换了另一只。
“再哭就把你丢下去。”
头顶的声音沉沉,有点凶,不像是在开玩笑。
沈鸢一下子咬紧牙关,止住了哭泣。
心里又怕又气。
一是怕这群强盗无耻腌臜;二是从未平白无故受过这等气。
偏巧她又发作不得,只能流眼泪。
到了山上,这里房舍依山而建,沈鸢被蒋十伊丢在一座小院里。
这个屋子似是没有人住过,内外家具齐全,但是布满灰尘。
沈鸢抱膝坐在堂屋门槛上,警惕看着院门口。门外既有女眷路过,也不时有男人张望着门里。
她一见有人望过来,就低下头不去与他们对视。
直到月明星稀,庭下一片蓝黑,屋内没有烛火,黑漆漆一片。
沈鸢不敢呆在屋里,蹲坐在庭院的水井旁。
一整天没吃饭,她早已饿得精神涣散,又得时刻防备着外面是否有人进来。正当她浑身发冷,抱坐一团时,突然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甜气息。
沈鸢眼睛睁大,又有了神,双手接过包着黄油纸的烧饼,大口咬了起来。
以往学的那些用餐礼仪,在饥饿的本能前统统忘光。
烧饼外皮酥脆,内里松软清甜。
她腮帮子鼓起,嘴角边黏着碎渣。
蒋十伊点亮堂屋的烛灯,在里面绕了一圈,重又出来。
他眯了眯眼,看着狼吞虎咽的沈鸢,“你呆了一晚上,愣是一点都没收拾。”
“收拾什么?”沈鸢声音嘟囔,双眸清澈,抬眼看着站在身前的少年。
蒋十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沉了口气。
拿起一边的水桶扔进井里。
沈鸢听到声音,腾地站起来,警惕地盯着蒋十伊的一举一动。
这是想要干什么,不会是想把她扔进去吧?
虽是害怕,但手里的黄油烧饼仍然是不忘朝嘴里塞。
蒋十伊提上来一桶水,白布扔进桶里洗涮。
他绞着布,自顾自又进了房间。
沈鸢跟在他身后,看他仔仔细细将床榻,桌椅等擦了个遍。
蒋十伊打扫了好一阵,鼻尖已然沁出细密的汗。
他把脏掉的帕子摔在桌上,惊得沈鸢往后一退。
“难道我请了个祖宗回来么?”他下颌绷紧。
沈鸢觉得他声音有点恼火,急忙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
她手背抹了抹嘴角,看了看四周,诚恳问道:“我应该做点什么嘛?”
蒋十伊上下瞥了她一眼,似在审视,接着绕过她,去了屋外。
沈鸢绞着手指,安静坐在桌边等他。
院外浇水声一阵又一阵,她勾头看了一眼,脸一红,又站起将门关上。
许久,蒋十伊光裸着上半身,推开房门。
非礼勿视。
沈鸢一动不动,视线直直地盯着桌面。
但视线越清晰,余光越能看到他肌理分明的线条。
他一开门,仿佛忘了屋里还坐着一人,他看都没看一眼,自行进了卧房。
沈鸢坐在卧房外等了好半晌,也没听到他的打算和想法。
他到底要如何安置她?
她能否能在老管家带人救她前,与他相安无事。
她舔了舔发干的唇瓣,双拳紧握,搭在桌上。
最后鼓起勇气,进了内室。
蒋十伊正在灯烛前给手臂上药,一听动静,当即抬头,像是在问:有事?
被他这么一瞥,沈鸢又偃旗息鼓,立在原地。
她张了张嘴,最后说:“我想喝水。”
“外面有。”
沈鸢不知道哪里有,只知道院里那一口井。
她有样学样,把桶放下去,打了小半桶上来。
没有接水的容器,她就用手捧。
井水清凉甘甜,但她越喝越心塞。
以往被家里侍从簇拥服侍,和现在孤身一人的落差着实过大。
喝够了水,她又学着蒋十伊,重新打了点水上来,清洗脸颊、脖子等地方。
但后背仍然湿黏,她总不能像他一样脱掉衣衫冲洗。
山野间的疾风呼啸,气温骤降。
她在外磨蹭了半晌,终于受不住冻,跑进了房间,关上大门。
屋内只有内室一张床榻,但他睡在那。
她只得揉搓着双臂,趴在桌前。
不知不觉中,她沉沉睡去。
梦里不再寒凉,她好像落入一个温暖的环抱。
“放了我,放了我……”她呓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