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霖捏起珠子对着太阳看去，让粘土人去小楼的另一处出口观察。

准确来说，这珠子并不算黑，反而接近于透明。珠子里面黑色云雾翻涌，有自主意识，并非死物。

摄魂珠。

从黑色云雾的密度来看，这颗珠子造成的受害者数量可不少。

顾雨霖接过又一颗漆黑的摄魂珠，看向粘土人。

四个鬼影懵懵懂懂，是她昨晚在教学楼找到的笔仙受害者。

他们魂魄残缺，神智和三岁小孩差不多。

顾雨霖陪他们在走廊玩了一宿，他们便像小狗崽一样乖巧听话，让做什么做什么。

认主的残魂不怕摄魂珠，他们缺失的魂魄应当不在这两颗摄魂珠里，不然反应不会如此平淡。

她将摄魂珠装进兔子包中，回过身打量小楼。

整座小楼空荡荡，除了挂在墙上的校规，唯有中间干涸的喷泉勉强有点存在感。

校规第一条，在校生应严格遵循每一条校规，不允许对校规不敬。

规则不适合顾雨霖这种反骨仔，她从看到这条校规开始，某种想法便蠢蠢欲动。

她招呼粘土人将墙上的校规取下，四人摇头晃脑不愿。

“都成鬼魂了还在怕吗……”

粘土人的疯狂劝阻根本拦不住她。

顾雨霖上手去摸才发现那不是铜板，是故意做成黄铜色的塑料板，轻轻一抬便取了下来，被她搁置在一边，随手擦了擦。

她不过是取下校规擦拭，这种行为怎么也不能怪她不敬。

如果怪罪——

顾雨霖眼角含笑。

那就别怪她真的不敬了。

雪白的粉刷墙正中央，是座小巧玲珑的神龛。

香炉前供奉的木像是个独眼独角的山鬼，古代民间称为五通神，也有称呼五郎神，是能带来财运的邪神。

古代供奉这个邪神，常常会用女性作为活祭，也因此遭到官方禁止。

顾雨霖伸手在木像的独角上弹了一指头。

邪神有了，那么祭品呢？

她在木像旁发现一串钥匙。

重新将校规挂回原位，顾雨霖来到喷泉池边，低头看去。

从雕塑到池沿布满厚重的青苔，根本看不清池底长什么模样。

“卡希姗大人。”

辰月走进小楼，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体贴开口，“还请让我来，不能脏了您的手。”

“我说过，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顾雨霖视线落在男人脸上，冷漠到像在看一具尸体。

“大人——”

“我不是祂。”顾雨霖说，“我也不会成为祂。”

“您是祂指定的人类，只有您可以继承祂的一切。不，应该说，您现在已经不是人类，而是这世上唯一接近神的存在。何必如此委屈自己？您想在玩家之中找一个代理人，第三圣殿完全可以做到——”

顾雨霖抬起双指，在半空中划过。

粘土人不知何时恢复成黑影匍匐在地，其中一道影子倏然拉长，束缚住男人双手并将他吊在半空。

顾雨霖面朝荒芜的水池，“你那两个手下呢？”

辰月双脚离地，努力维持身体平衡，露出磕磕巴巴的笑容，“大人……明知故问。”

两道黑影遁入池中，左右开弓清理湿滑的青苔，不过一会功夫，碎裂成渣的池底彻底暴露在顾雨霖眼前。

下水口的位置是一块上锁的石板。

恐怕从设计伊始，这喷泉池子便另作他用。

顾雨霖勾了勾手指，黑影十分狗腿，一鼓作气将轴承部分破坏，掀起石板。忘不见底的台阶现出一半，看不见的部分被黑暗吞噬，阴风阵阵。

黑影搬起石板放在一旁，不敢再靠近洞口半步。

顾雨霖举起手机，手电筒的光拓宽了视野，依旧无法看清台阶尽头。

“啧，麻烦。”

顾雨霖扭过头，“把他丢下去。”

黑影晃了晃男人，表示拒绝。

npc对玩家动手必须达成必要条件，男人行事谨慎，并未触犯规则，黑影还无法伤害他。

男人不受控制地摇晃转圈，笑了起来，“您着急了……您居然……居然也会害怕啊？”

“我是人。”顾雨霖跨过池壁，绕过雕塑转圈，鞋底踩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当然会紧张，自然也会害怕。”

走过一圈，顾雨霖在塞壬雕像正前方驻足，与海妖空洞的双目对视。

一秒不到，她的眼眸体会到刺痛，密密麻麻如针扎一般的痛。

塞壬的双眼恐怕是某种诅咒，作为防止外来者入侵的装置。

顾雨霖在察觉不对后立刻收回视线，所幸她与雕塑对视时间不长，暂且无事。

“魏萱萱不会有事，但这不代表我不会生气。”

顾雨霖退开几步，让黑影将男人拖到塞壬雕像面前。

她在池子里转圈的时候发现，雕像的双眼虽无神，可一旦有人接近水池，雕像便会注视来人。

“幸好你还有用。”

男人被黑影强制面朝雕像与之对视，不禁发出痛呼，双眸竟冒起轻烟，眼眶开始流血。

“卡希姗大人！——救我！——”

“不是吧？你该不会觉得我是什么好人？”

走到洞口边的顾雨霖扭过头，皮笑肉不笑，“好搞笑哦～”

剩下三道黑影不敢接近洞口，只得卖力挖掘石板周边，很快，石板失去支撑砸下，露出洞口，顾雨霖蹲在台阶上能够用手电筒照亮下方。

台阶尽头是一处宽广的空间，隐约能看见奇怪的密密麻麻缠绕的黑色巨大锁链，还有锁链捆住的大盒子。

那是倒立的棺材。

再深处除了隐约的形状，其他什么都看不清。

顾雨霖大致确认过自己想要的东西，单手撑着池壁跳出水池，朝黑影们挥了挥手。

黑影立刻将水池底部复原，挖出的土填了回去，石板盖上，包括麻烦的青苔。

乍一看，与顾雨霖来之前没有任何分别。

辰月被松开，整个人失去力气躺在地上。

他抽搐着开口，“感谢……大人的恩赐……”

顾雨霖摸了摸爬满鸡皮疙瘩的裸露小臂。

以往她并非没遇见过自认看穿真相的狂热皈依者，可第三圣殿这群受虐狂实在是油盐不进。

无论她怎么做，辰月这个抖m都认为是神赐下的祝福。

实在是一言难尽。

顾雨霖取出手机，瞧见乔芊芊和洛川宁一前一后发来的消息，轻挑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