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樟园和顾云行婚后两年的一天。
周樟园做了个梦,梦里有很浓很浓的阳光气息,像是某个容易犯困却不能睡去的下午。
阳光与尘埃混合在一起,被视线吹开,露出遗失很久的一间教室。
当年坐在教室里能听见的那些声音,空调呼呼的声音,操场篮球投落在地的声音,还有走廊传来忽远忽近的脚步声,时刻担心响起的上课铃声,一个都听不见了。
还有那些人,那些认识的或不认识的,让她开心或不开心的人,全都不知不觉在时光中散尽。
她向后门靠窗的一个座位走去,经过一张一张划满刻痕的书桌,桌上是摞起的书本。
而过道狭小,堆着蓝的黄的纸箱子,经过时脚踝被撞得轻轻一疼。
朗朗的读书声在记忆里响起,又散去。
就像空气中的阳光,没张开手的时候以为我抓住了,打开才知道,掌心什么都没有。
她的书桌没什么变化,但是陌生得很,她甚至看不清桌上有什么,也不敢过去坐下。
这一方角落那么那么小,但从前,快乐那么那么容易得到。
后来,她走向更大的世界,遇见更多的人,发生更多的事。
她变了很多,变得和当年坐在这里的那个趾高气昂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
座椅上,忽然浮现一个小女孩儿,把书本竖在前方,自己躲在后面呼呼大睡,口水流到桌上还浑然不觉。
旁边一道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她“不忍直视”的睡相。
旁边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轮廓,他环抱着手臂,一动不动盯着桌上平摊着的书页,大半天没有翻动,比一尊雕像还安静。
周樟园乍一看见小小的顾云行,忍不住想去逗他一下。
但突然地,他们又消失了。
仿佛只是从从前时空中拓印出来的一份摹本而已,虚幻不真实。
虚幻让她恐慌,她用尽了力气抚平空气中的尘埃,向时光深处走去,想寻回从前。
从前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并不知道,只是基于内心深处的渴望,想寻回那些稀里糊涂度过的时光,再重来一次。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
一阵极致的孤独感蔓延上来,仿佛天地间只剩了她一人,不论她向哪个方向伸出手,都没有人回应。
夏日阳光和教室变成一个巨大的黑洞,不断吞噬着她,发不出声音,找不回过去,留不下从她指尖逝去的这一刻。
周樟园慌乱地从睡梦中醒来。
打开手机,半夜三点。
有两条未读短信。
【顾…:[图片]】
【顾…:下戏了,好冷。】
【顾…:睡了没,没睡打个电话】
【顾…:睡了?/猪头表情/】
看发送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顾云行在五个月前就进了组,这次拍片的导演素来以严苛闻名圈内,经常一个镜头能拍一整个星期,有一点没有达到他的预期效果都不行。
但就是因此,头两个月的拍摄任务到十月底才只完成了一半,眼看着没两个月就要过年了,这才急了,开始搞封闭拍摄,不准剧组工作人员出拍摄场地,拍摄时间也不准玩手机。
顾云行原本一周还能回家一次,每天都能按时按点地给周樟园打电话,这一来,不仅回不了家,作息还全乱了。
导演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抓着他们拍,半夜两三点下戏是常事,第二天还是六七点就又得到场拍摄。
周樟园琢磨着他应该是刚洗完澡躺下,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打回去。
左右当前也睡不着,索性翻起聊天记录来。
和顾云行在一起后,所有的聊天记录她都没再删过,因为顾云行工作性质,他们总是聚少离多,逢年过节也不一定能见得上。
尤其结婚后,顾云行不知道哪根筋搭回去了,一改懒散的作风,各种上进,一年到头接通告接到手软,什么都不挑,要不是经纪公司拦着,他甚至连商场剪彩都想接。
有次采访,记者问他:“为什么感觉这两年拍了很多戏,而且上节目也会比较配合节目组。”
其实就是说他以前那么不配合不合作,黑料满天飞也无所谓,活称娱乐圈活死人,突然这么听话,是又准备什么大招?
他笑说:“攒老婆本啊,还有小孩儿奶粉钱。”
一般公众人物对感情问题全都是能不谈就不谈,这一味却自己大咧咧把这话题摆出来。
记者不追着问就是傻。
“传闻说你结婚了?是真的?”
“小孩儿也有了?”
“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不觉得太早了可惜吗?”
“妻子是什么样的人?”
“圈内还是圈外的?”
“是徐言琦吗?”
“结婚是真的,小孩儿还没有。”顾云行本来有心跟记者们多聊聊,但他才只回答了一句,就立马被经纪人捂嘴带走了。
反正,热搜炸了一星期。
娱乐圈一大半的狗仔那段时间都蹲在顾云行家附近,监视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