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在中午,周樟园10点多出门,到的时候宴会还没开始,阿姨在小花园里布置花篮。
“小园,这么早过来啦?”
阿姨一年前就退休,在家过悠闲生活,不用再相夫教子,也没有琐碎杂事打扰,平时就护护肤、旅旅游,气色很好,看着像才三十多的人。
周樟园放下包,对她笑了下:“嗯,阿姨我来帮你吧。”
周樟园过去帮她插花,一支支姹紫嫣红,高低错落地组合成一束,装进瓶子里。
阿姨有自己的搭配风格,周樟园主要是干点杂活,比如帮忙把插好的花瓶摆到桌面中央。
阿姨跟她聊点闲天,说起她儿子在申国外的名校,语气中满是骄傲。
周樟园只能一声一声地附和。
谈话间,客人们陆陆续续到达。
阿姨转身去招待,周樟园没过去。
覃叔叔也是做快递这行,认识的很多人也都是这一行的。
这些人里基本曾经都跟她爸的公司打过交道,周樟园还认得出几位,以前小时候还抱过她。
但也只是以前。
现在有人看到她,也只是站得远远的随口问了一句:“哎?这是那个……周总的女儿吧?都这么大了?”
周总那两个字吐得特别轻,还卡了一下。
旁边有些小辈,问:“哪个周总?”
这人给他递了个眼色:“这你都不知道,亏你还干这行的,捷运快递总知道吧,走走,咱们换个地儿聊。”
然后就离开。
转身碰上刚进门来的人,那人听到他们言语,笑着递出一根烟。
“还周总呢,这都多少年了,你可别跟不上时代。”
“哈哈哈哈,李总说笑了,这么多人可都在呢,该怎么叫还是得怎么叫啊我。”
“人家女儿还在那儿呢。”
“对了,听说他要提前出狱了?”
“这事儿你可别提,出不出得了还另说。”
“咋了?”
“有人去监狱门口闹呢。”
“……哎呀。”
周樟园将地上残损的花枝收拾起来,一个不小心,被玫瑰上的荆棘刺破了指腹,鲜红的血珠往外冒。
“小园,那儿收拾完就过来吧!”阿姨在叫她。
“嗯。”周樟园扬着头应。
她把这些修理掉的叶子和多余的枝杈抱到房子后面,扔到垃圾箱里。
客人们都在前面的小花园,后院没有人来,周樟园暂时不想回去,推开了后院的门,顺着一处石阶往下走,下方是一片草坪,再走远点,还有流水。
她刚下了两阶,待要再伸出腿去时,忽觉身后一股力道袭来,失去平衡,她一个没站稳,从石阶上摔了下去,身体沿着阶梯翻滚,砰的一声撞在围栏上,肚子胀痛,下身流出一滩红色的血……
阵痛之下,她逐渐失去了意识……
……
-
C市第一人民医院。
周樟园躺在病床上,鼻腔里塞着氧气管,手背上插着吊针。
意识处于半昏半醒间,脑子里一团朦胧的血色天地,光斑浮动着朝她挤压,倏地又扩散开去,颜色渐渐淡了,她却更急促、紧张,说不出话,没有声音,没有形体,看着一切远去,毫无办法,混沌片刻,又有新的一团血色模糊大脑。
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她,有人在絮语,可那声音却听得不分明。
她努力聚拢意识,朝声音来源走去。
走一段却又要遗忘一段。
自己在干什么?
为什么这么疲累?
要去哪儿?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沉睡苏醒,有时候想,醒来太累了,不想醒了。
但她听见絮语,这絮语不断地唤醒她,逼迫她朝前。
直到接收到身体的触觉。
身体的某个部分贴着温热的物体,那温热包裹着她,温度传递,重重地引着她,引着她感受,感受到,那一部分紧紧相贴的是两只手掌。
她的五根手指被分开,每一寸肌肤都和另一只手掌紧密交叉,温柔的力道时轻时重按压在她手背上。
另一只手掌属于谁?为什么紧紧牵着她?
很想睁眼看一看,但却像是被千斤重的力量压住无法动弹。
她听清了,听清了那道呼唤的絮语。
“醒来吧,好不好。”
“我还有好多事没告诉你。”
“别这样了……”
声音渐渐地远了,那一温热又随着眼前血色散开,她陷入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