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总是习惯性地反思自己。
没有特殊的规定时间,仅仅是一个相关的镜头,一点空闲的时间,她就会陷入一场对自己的苛责之中。
为什么自己当初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自己的错误会不会被其他人记住?
我有没有伤害到别人?
她会将对自己的反思列举出来,像一个会计勤劳地更新她的账本。她将自己的缺点一条条列举,整整齐齐。
这样的反思几乎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
葛朗台守着他的一条条金块,空山湫守着她的一条条回忆。某种程度上,他们所守卫的都是导致他们痛苦的根源。
一定要用回忆苛求完自己后,空山才能带着后悔继续前行。
她安慰自己,如果回顾过去总是认为自己的举动是愚蠢的,那么这代表着自己一直在进步。
可也有一些情景,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会导致充满悔意的结局。
……
空山低着头病恹恹地跟在队伍最后。
案件结束了,目暮警官大手一挥,让伊达送空山回警察学校。
松田原本和伊达走在前面,但在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低气压后,迟钝如他也放慢了脚步。
“好不容易请了半天假,现在就回校也太亏了吧。不如我们去周围走走?”
装作没在意,松田大大咧咧地抛出话题。
“哦……好的。”
空山瞳孔虚散没有焦距,她全凭身体本能跟在两人身后前进。
听见空山敷衍的回答,松田默默把头扭了回来。没多久,又慢慢扭向一旁的伊达航。
松田开始比口形。
“啊?”伊达疑惑不解。
松田开始龇牙咧嘴比口形。
伊达似懂非懂。
松田开始龇牙咧嘴比口形,同时用目光比向后面蔫哒哒的空山。
“哦!”伊达终于领会。
“空山,你是不是在自我折磨,觉得将浅羽女士逮捕,揭穿她的犯罪意图是不人道的。”
伊达取下来了嘴里叼着的牙签,向空山搭话。
犹豫了半天,空山点了点头。
“其实我很羡慕你们这些还保持着热血活力的新警呢。”
没有听见想象中的说教,空山抬起来了头。伊达知道,这是空山在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我并不是一毕业就进入的搜查一课,在警校毕业后,我认为自己还需要多加打磨,被调入了北海道地方警署积累经验。”
想起来了之前的经历,伊达露出来了爽朗的笑容。
“基层的警察每天忙活的都是一些小事,每天不是帮老奶奶赶飞进屋子里的蝙蝠,就是帮迷路的小孩找妈妈。有的时候人手不够,我还会去客串一下交警。”
“警察的清闲反而意味着民众的幸福。北海道不像东京,那里的人们有着缓慢的生活节奏。我也确实在这样的环境下学到了很多。就在我快要调回东京前,我决心要把最后一次交警给干好。”
伊达拉平嘴角,他回忆道。
“在我的面前,发生了一场车祸。车主肇事逃逸。被撞的受害人脑后凹进去了一大块,他说不出话,只能转动自己的眼珠看着我。
我只能抱住他的头,一遍遍的重复着‘坚持住,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一定要坚持!’……看着他头上的伤痕,我其实已经知道叫不叫救护车都没有用了。
可是我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叫他再坚持一会儿,看着他的生命在我的怀里一点点流逝。最后他躺在我的怀里停止了呼吸,眼珠也不再转动了……”
“在调入东京后,这种无力感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时不时过来询问悬案的进度的受害人家属、失去亲人抱头痛哭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屡教不改的少年犯……我们刑警总是在一切都发生后才堪堪出现,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悲剧的发生。
近几年,这种感觉对我产生的影响也越来越小了。但是我清楚,这不是因为我变得成熟了,只是我对生命的逝去麻木了。”
伊达航停下了脚步,他严肃地看着空山:“正是因为有着像你这样的新鲜血液注入警方,警界才能保障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