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天上又下起了大雪,玄武营的一隅军帐,暖炉里烧着炭火,褚洄坐在榻边,为昏迷的钟离絮拭去额头冒出的汗珠。
褚洄耗费灵力稳住了他的伤势,伤口已上药包扎,今晚过后,他应该就能醒过来。
褚洄起身打算换个帕子,被钟离絮突然抓住手腕,他好像魇着了,身体在不断挣扎,嘴里呢喃着:“阿姐,不要……不要丢下我……”
褚洄眉间一紧,钟离絮手上的力度加重,她感觉骨头要被捏碎了,本想挣脱开,钟离絮惊起,将褚洄拽到他的面前。
钟离絮的神智是不清醒的,双目空洞地凝视着褚洄,并质问她:“阿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把我丢到奴隶场,你知道那些年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我是你亲弟弟啊,你叫我怎能不怪你!”
褚洄的心猛地一颤,钟离絮又浑噩地昏了过去,倒在她的肩头,高热而发的汗水沿着肌肉的线条淌下来,浸湿了衣衫。
褚洄的身体是僵硬的,即使她听得不真切,但心中已经理出真相。
钟离族覆灭时,钟离絮尚在不记事的年纪,或许他对这场战争并不深刻,钟离荷却把他丢进奴隶场受尽苦难,用加深身体的痛苦来增添他内心的仇恨。
那会儿正是建造云水王宫的时候,工场的奴隶都是吃糟糠、穿破衫,睡在寒风里,天一亮就是干不完的活,赤脚搬石,身上各种伤结痂又破,每天都有奴隶死去,而钟离絮坚强地挺了过来。
云水王宫竣工后,南穹王下旨放这些奴隶归家,当他们天真地以为终能重获新生,到头来发现是另一个噩梦的来临。
王城的权贵贩卖了这些奴隶,钟离絮被买到了死斗场,每天不是被奴隶主辱打,就是跟自己同命相连的对手搏斗,因为只有赢才能活下来,后来他逃出来时被褚洄所救。
悲惨无常的遭遇如同一把把柴让他压抑在心底的仇恨从火苗燃烧成熊熊火焰,最终成为一个强大的复仇者。
褚洄把他放下来,轻轻盖上被子,她静静地注视着平躺在榻上的钟离絮,往事种种跌宕起伏,在她脑海反复回响。
褚洄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一滴清泪从眼眸掉落,她的胸口沉闷得要窒息了,看着这张历尽沧桑仍是少年模样的脸,再难抑制崩溃的情绪和泪水。
褚洄掀开帘帐飞奔出去,寒风习习,雪花在空中飞浮,她深吸了一口外面的凉气,灼热的心稍稍好些。
明烛燃尽,天光浮现,褚洄在风雪夜静思了一夜,这个世界从未善待过钟离絮,连他的亲人都对他如此凉薄。
褚洄心想,既然没有人爱他,那她来爱,既然没有人护着他,那她来护,若是全世界要与他为敌,那她便向天下宣战。
鹤台山劫难,商院首的夫人受了重伤,差点丧命,幸亏姬兰雪妙手,救了她一条命,经过精细照料,身体在渐渐好转。
商院首设宴答谢兰雪使,就是这一夜命运驶向了悲剧,姬兰雪被人操控,屠杀了商家满门,当他清醒过来,见到自己所为,悲疚自刎。
水月使赶到后,为时已晚,大雨倾盆,她抱着爱人冰冷的身体痛哭哀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