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觅秋奢侈地打了车回学校,并不知道她即将获得一次免费的全身体检,虽然安排这次体检不是什么好意。
因为是暑假,宿舍楼里人不多,整栋楼都很安静,走在里面空旷得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以及回声。
声控灯一盏接着一盏被点亮,黑暗被彻底驱逐出宿舍楼,风从楼道两端的窗户穿过,吹散了身上从外面带回来的热意。
在这种寂静的时刻,仲觅秋却没感到孤独,因为恐惧跟孤独比起来是优先级。
“嘎嚓”一声响,仲觅秋刷开了门,灯的开关在门旁边,把两盏灯都打开,宿舍里瞬间亮如白昼。
仲觅秋进门,关门,然后倒在门背后,直到此刻,在狭小的周围空无一人的宿舍里,她才终于敢放下戒备,直面自己的脆弱。
不用顾忌哭起来是眼角微红还是眼皮子红肿,眼泪是像珍珠般一颗颗滚落犹如琼瑶女郎楚楚可怜还是在脸上画下一道道痕迹像小丑的泪滴,是会让人心底怜惜还是觉得吵闹厌烦。
她把头埋进臂弯里,先是低声的呜咽,然后是嚎啕大哭,像小孩那样边哭边嚎边打嗝。
“如果我被取代了,有人能认出我吗?”
仲觅秋想不出结果,可此刻她的害怕无人述说,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显然,仲觅秋也很有自知之明,于是她越想越悲伤,越想越难过:我会被这个世界轻易地遗忘,就像我平时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踩死的一只蚂蚁那样。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踩死过这样的一只蚂蚁。仲觅秋想到这里,更难过了,呜呜呜。
仲觅秋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反正是哭得头昏脑胀,嘴唇干得起皮,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热出了一身的汗,她才终于哭够了,也哭累了。
她扶着墙桌,一路走到自己的位置,抽了张湿纸巾把脸擦了擦,又从桌子底下拿了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勉强补充了点身体缺失的水分,整个人才缓过来。
仲觅秋的身体当然是很健康的,因为不是孤儿胜似孤儿的她,宁愿平时多注意身体多运动多养生,也不想独自一人上医院看病,要花大钱不说,还要接受别人同情的目光,成为其他人见识里不幸的人生百态中的一部分。
她这会儿其实更多的是心理上受到了刺激,这么大哭一场,反而对她的身体有益,至少现在,她就真切地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脱掉了重重的壳的蜗牛,轻松,自在,甚至想试试旋转跳跃能不能飞起来。
去阳台收了衣服,仲觅秋就去浴室里洗澡,温热的水从头顶淋下,也冲走了一身疲惫。
“不管是什么问题,都明天看了医生再说吧!”明日愁来明日忧,仲觅秋实在太累了,勉强安抚了自己一句,倒头便睡着了。
翌日。
朝阳初升,地面上温度便瞬间飙升。
仲觅秋戴上帽子口罩,将自己捂得严实,独自一人赶往医院。
医院是个无论几点来,都得排队的地方。但让仲觅秋觉得庆幸是精神科的人其实不太多,但不幸的是她来了这里。
挂号到看诊,等了不到十分钟。
仲觅秋进门坐下就说:“医生,我怀疑我有多重人格。”
医生精神一振:“说说症状。”
仲觅秋把昨天那事儿一说,医生随即给她做了一通测试。
“你没有多重人格。”医生先说了结论,“压力太大,有抑郁的倾向,但是问题不大,现在的人差不多都有些心理方面的问题,你要有自己的排解方式,遇事别往心里搁,要学着释放出来。”
仲觅秋还是不相信:“可是那事儿不是我做的啊,我根本做不到,你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有瞬间一打五这么强的能力吗?”
医生:“怎么没有呢?人的潜力爆发力其实是无限的,你就说你当时心里想不想制止她们?”
仲觅秋点了点头。
医生说人在某些极限时刻爆发出某种力量是正常的,没给人开药,只劝说她多出去走走,跟朋友敞开心扉聊一聊,或者找个垃圾桶释放一波。现在大多数人都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只是或轻或重,仲觅秋就属于轻的,所以还是那句话: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
然后就把人赶走了。
仲觅秋:“……”
仲觅秋把病历本塞包里,站在医院门口一脸无语问苍天,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医生的判断,如果不信的话,那科学不能解释,她是不是应该去看看玄学?
仲觅秋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宿舍,此时宿舍里有个人在,齐寻柳是回来拿东西的,她是海城本地人,回学校只需乘坐两趟地铁,因此嫌麻烦暑假就没带多少东西回去,需要的时候随时来拿。
齐寻柳听见开门的声音,下意识转头看去,见是仲觅秋,立即当作没见着一样,面无表情把头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