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月看着十分想从病床上跳起来,只是无奈半条腿残着,她甩飞了手里的纸笔,伸手要抱抱。
“呃。”
仙道憋不出话来,汗流浃背杵在原地,从头到尾再次打量她一遍,到底什么情况?
“他们都不理我!”
葉月气呼呼的说,又折起身子去捞纸,差点儿翻下床。
“你没事?不是出了车祸吗?”
仙道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把人又拽回床上,抱在怀里用心感受她鲜活的体温与呼吸,直到几分钟后小兔子不安分的将他推开。
“阿彰?”
他笑着摸摸她的眼角,揉揉她的长发,捏捏她的手臂,确认真的没有缺胳膊少腿才缓和了一颗沉入海底的心,一路搭着火箭回到水面,有了呼吸的自由。
“没事就好。”
长长吐出一口气,仙道的汗才算止住。
“干嘛干嘛,被车撞就要死了吗,我死了你怎么办?”
少女一脸天真的问。
“会很无聊,因为没有人陪我去钓鱼了。”
仙道抽过皱巴巴的纸定睛一看,大概知道门口那些长辈怎么不在病房里待着,应该是被她写下的一长串食物清单惹笑了,谁都拒绝不了勉强算是死里逃生的人的无理要求,这桩苦差交给他最合适不过。
“哪有人伤口还没愈合就满脑子吃吃吃的,会留疤哦。”
他提起笔,将辛辣刺激食品一一划去。
“哎呀,再下去就没有啦!”
只留下了一些水果和成分简单的零食。
“好了补偿你,这两天要听话。”
他没说为了赶回东京,最后一门考试直接翘了,大高个陷在沙发里连打三个哈欠,下午跟着小病患一起睡着,虚惊一场所消耗的元气不比一场激烈球赛来的少。
警察在夜里来了一次,在路口往少女身上扑的痴汉意外将她推开,小轿车的猛烈撞击点在他跨部,算是半残了,还会受到起诉。
葉月在两日后出院,好消息是不影响下周的期末考,用左手她也能写字,坏消息是手背与腿上的伤比想象中严重,医生说极有可能会留下永久性疤痕。
“呜呜呜呜!”
哭声从对门传来,仙道母亲洗了一盒草莓往他手里塞。
“快去安慰一下吧。”
学校那边联系了他,知道缘由后通知了隔周参加补考,仙道为了东京女友弃考的壮举在陵南被口口相传。
“小七,哭鼻子不利于伤口愈合哦。”
葉月对着手与脚上两道长长的口子愁容满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正是刚开始要好看的年纪,上天对她有些残忍。
“阿彰,这也太丑了吧?”
果然长大了,小时候这里那里疼哭到打嗝,现在能止住眼泪说出完整句子来,十六岁恰是日本法定女子成婚年龄,看来国法规定不无道理。
“不会,我去想想办法,不过首先你自己吃东西就要注意,忌口,忌口。”
听见“忌口”,葉月委屈巴巴嘟着嘴,掰起手指头数日子,究竟还有多久才能肆无忌惮吃喝呢?
仙道回到镰仓与挂科的几位学生一同参加补考,撇去车祸意外不说,开年两人运势都不错,分别在各自高中获得了奖学金。仙道打车回东京所花去的巨款被葉月批评了很久很久过于奢侈,她哪里知道几十公里的路上仙道经历了怎样炼狱般的等待,他擅长将想法藏于心中不代表他在生死前能维持超龄的冷静与克制。
想到葉月被成人男子跟踪,他便觉得惴惴不安。
“前辈一直用的某款药膏据说去疤效果不错。”
不愧是篮球队的,一群耐操爷们在球场上受伤在所难免,植草同学给出有效情报,仙道在寒假前找到白鸟前辈,对方忍不住多嘴问哪伤了?
白白净净毫发无伤的仙道只得实话实说,朋友出了车祸,手上留了疤很介意,托他打听一下。
“朋友?是不是那位大家说总是来镰仓找你的女朋友?”
药膏被一米八几的前辈举高高,对仙道而言唾手可得,他讪讪一笑道:
“学长,就不要取笑我了吧。”
对方抖动两根眉毛,一副我懂我懂的架势。
“真想见见我们仙道喜欢的女孩子啊,可惜我就要去英国了。”
白鸟学长语重心长道。
“谢谢。”
仙道点了点头,本以为与学长的联系会因对方出国而就此断掉,没想到一管只剩四分之一的去疤修复霜成了两人之间维系前后辈情谊的固体胶。
葉月用尽后发觉两道疤比之前淡了不少,追着仙道再去搞一支来,这成了令人头疼的难题,网路不发达的年代无法从简单包装上查到有用信息,跑遍了东京与镰仓各大医药后失望而归。
这一年陵南篮球队混进一位人称“百事通”的学弟,仙道将此重任交托于他,彦一学弟绞尽脑汁又拜托了身为记者的姐姐弥生。
“抱歉,仙道前辈,关东区似乎没有这款。”
写一封邮件给远在国外的白鸟前辈是否太冒昧?
对方很快打来国际长途,上来就劈头盖脸骂了仙道一顿。
“好啊你,臭小子敢骗我!”
原来前辈去了英国仍与陵南旧友保持密切联系,葉月转学陵南的事成了大新闻,年初前往神社祈福时仙道编制的谎言被无情戳破,顺着长长电话线,为了一支救命药膏他只得如实招供。
“抱歉抱歉,但请前辈不用担心,我一直有认真在打球的。”
绘马上写了与比赛毫不相关的屁话,还骗走了他的球衣,这个仙道实在太狡猾,白鸟学长在电话那头继续为难他:
“你就说,把小姑娘的疤给消了,以后能不能请我喝喜酒?”
仙道哭笑不得,这事十六岁的他毫无把握,对方是一不小心就会破坏十多年友情的小七,这层窗户纸究竟何时捅破?
是否该捅破?
“好,如果她愿意的话。”
饼画了再说吧,他对着空气摇了摇头,很快学长托家人快递了两支同款药膏来。
之后通过邮件方式联系,仙道很开心的告诉他用完了两支药膏,一直到了高三毕业那年,女孩子的伤疤基本上退了八成,医院本说会留下很明显一条,到了她这只有浅浅一层,算得上是学长的功劳。
十五岁的仙道彰在十六岁生日前又去了一次神社,他虔诚的一笔一画写下祈愿——小七平安顺遂。
“阿彰,十六岁咯,今天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葉月陪伴他吹灭烛光,这是一起过的第十三个生日,每一年仙道都是趁其不备将奶油抹她鼻尖,笑着说,愿望是不能说的秘密,能说的两个分别是睡懒觉没人打扰和家人朋友们都健健康康。
“当然还是睡懒觉没人打扰啊。”
仙道知道自己会遭受一个大白眼,可这就是真实心愿啊,每年的情人节都是他能以寿星身份让小兔子听话的一天,长大后再也不会有人从他嘴里叼走一颗草莓,他在心里悄悄许下那个不能讲的心愿。
十七岁的生日,能光明正大的从眼前这个女孩嘴里,叼走一颗草莓。
“那还有一个呢?”
葉月问,另一个该不会也是俗套的所有人平安健康吧,没什么新意呢。
“小七,我想你转学来镰仓。”
仙道说,潜台词是今年我要你在身边,在我的眼皮底下长到能被叼走草莓的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