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彻底拔除雪山境内的天兵,扶青筹谋多年,散布了青雀台已落入魔界之手的假消息,并以醉灵为饵,引天帝下战书。
可有句话说得好,攘外必先安内,所以在与仙界开战之前,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肃清魔界,排查内患。
排查魔界需得师出有名,扶青让自己的死士怀揣一枚天兵令牌,选在柏无暇必定会出现的地方假意对我动手,待柏无暇打退死士将我救下之后,再由她从死士身上搜出天兵令牌。
魔界中出现了疑似天兵的死士,这便是肃清内患,最名正言顺的契机。
我正默默整理思绪,这时,耳边忽又传来霍相君的声音:“和玉梧相爱的那位天兵,赠给她一枚同心结,作为定情之物。玉梧一直谨慎小心,存放得十分隐蔽,从未被人发现。可惜,纸包不住火,暮暮险被持有天兵令牌的死士所伤,主上下令,封锁魔界逐一彻查,于是这枚同心结就意外被我搜了出来。”
说及此,他不由哼了一声,话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嘲弄:“我原打算让司徒星将玉梧暂时羁押起来,待禀明主上以后再行发落也不迟,却不想辽姜公子雷厉风行,竟等不到禀明主上,便顺着同心结上的仙气指引,找到那天兵藏身之地,要了他的性命。”
辽姜正欲辩解些什么,霍相君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兀自续说了下去:“得知爱人殒命,玉梧如同发疯般失了理智,不但将一切都归咎在暮暮身上,还说了许多冒犯主上的大不敬之言,以至落了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姐姐惨死,身为骨肉至亲,妹妹岂有不恨之理?既滋生了恨意,必然会想要报仇,可她只是个小小侍女,仅靠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了。”霍相君忽然目光直逼向紫虞,再开口时,说出的话令所有人都怔了一下,“要么是玉柠自己主动找上的你,要么是你调查留意到了她,总之你们目标相同,一拍即合。”
“你是说我利用玉柠心中的恨,唆使她为亲姐玉梧报仇,对秦子暮痛下杀手?”紫虞说着,一抬眼,笑了,“下令彻查魔界的是主上,搜缴出同心结的是你,击杀天兵的是辽姜。就算玉柠有恨,想要替姐姐报仇,可她为何不找别人,却偏偏找上秦子暮呢?”
霍相君目如鹰隼,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暗潮:“得知心上人死讯的时候,玉梧在碧莹小筑门前,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对暮暮嘶喊泄愤,称她为害人精。因为玉梧认定,如果不是暮暮惹上死士,主上就不会下令清查魔界各处,我便搜不出那枚带有仙气的同心结,辽姜更无法顺着仙气找到并杀了天兵。”
继而又道:“虽然玉梧这想法荒谬得离谱,但毕竟玉柠失去至亲姐姐,哪里还能分辨什么对错?玉梧对暮暮有怨,玉柠自然承其遗志,将暮暮列为复仇目标。何况暮暮肉骨凡胎,修为根基不足法力也有限,对付她可比对付别人要容易得多。”
霍相君暗暗捏紧指骨,声线里似凝着化不开的冰,一个字接一个字从唇齿间碾出:“倘若那日在水池边,的确是玉柠假扮死士,用莲纹短刀捅伤了暮暮,那又是谁刻意施展引魂术,将她从侍女伪装成死士的呢?”
司徒星托腮想了想:“就算玉柠想要为姐姐报仇也只需趁子暮落单时下手即可,做什么用引魂术把自己伪装成死士,岂非多此一举?更何况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若有能施展引魂术的本事,也不会屈就当一个侍女了。所以,谁对玉柠施引魂术,谁就是指使她伤害子暮的主谋者。”
辽姜驳道:“空口无凭,就算玉柠再怎么有嫌疑有动机,你们也不能仅凭推测就断言捅伤秦子暮的人是她吧?”
霍相君微微侧眸,看他一眼,道:“暮暮中刀是被我所救,那持刀女子的样貌,我不但亲眼见过,而且记忆犹新。只消比照样貌,绘制出一副画像来,还怕查不到她的身份吗?”
又道:“我今日既站在这里说出玉柠的名字,便是有十足把握确认,那持刀女子,就是她。”
辽姜强硬与他对峙:“就算果真如你所言,确是玉柠持刀捅伤秦子暮,那也不足以说明是紫虞指使了她。”
霍相君冷冷回了一句:“是与不是,我心里有数,你心里也有数。”
紫虞听罢后,虽脸上笑意不减,开口时却充满了警告:“所谓引魂术,乃是由施术者,引出被施术者的魂魄,并将假魂魄替换进被施术者体内,以便在没有魂魄的情况下支撑被施术者肉身存活。一旦施术者毁去真正的魂魄,被施术者便会于顷刻间,形消散尽湮灭无存。既能在必要的时候灭口,也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是操控死士的禁术。霍相君,你若拿不出证据,就请不要给我扣这种死罪。”
“放心,人证物证都有,只怕我拿出来你不敢认。”霍相君朝殿外的方向侧目一瞥,“你可以进来了。”
我沿他目光所及的方向望去,只见大殿外驻足一女子,手将衣角攥得很紧,怯怯走了进来。
她屏了呼息,垂眼看着脚下,视线不敢往上抬,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行至殿前阶下,女子连忙屈身跪地,浑身紧绷地向扶青一拜:“奴婢叩见主上。”
扶青语气淡淡的,却似充满压迫一般,自上而下砸在她耳边:“关于玉柠,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要问一句答一句浪费孤的时间。”
“是……是……”她哆嗦着,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张了三次口才堪堪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奴婢名叫织云,和玉柠一样,都是负责园庭洒扫的侍女。”
因顾虑着扶青的警告,她不敢停顿太久,只稍缓了缓,便又道:
“玉柠有一个姐姐名叫玉梧,因为玉梧的修为要高过一筹,所以日常可出入魔界传话办事,不必像我们只做些辛苦洒扫的活。玉梧每每从外头回来,都会给玉柠带些吃的玩的,姊妹间感情好到如同一体两分。”
“那日是玉柠生辰,每年玉柠过生辰的时候,玉梧都会送来她亲手做的寿桃。可那日,玉柠从天亮等到天黑,却等来玉梧被主上青火灼魂的消息。说是玉梧被发现与天兵互生了男女私情,且还因那天兵之死出言冒犯主上,这才给自己招来弥天大祸。”
“自玉梧死后,玉柠就性情大变,无论旁人是宽慰还是讥讽,她都跟没听见一样只顾埋头做自己的事。像活着,又像是死了,既不理会任何人,也再不开口说一句话。”
“突然某天,她一反常态找到我,说了许多很莫名其妙的话,什么照顾自己爱惜自己之类的。我听着不对劲,只以为她要寻死,谁知她拿出一方丝帕,说里头包着虞主子赏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