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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第二百零三章 司雪元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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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疯狂点头含泪喝汤,一勺接着一勺往嘴里送,生怕速度慢了就咽不下去。

咸汤咕咚咕咚滑进肚子里,舌头比断了还要难受,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喉咙像磨着细碎的石子一样,我咬牙切齿嚼碎鸡骨头,默默将今日这笔账,记在白褚头上。

如果不是他嘴里没一句实话,我也不会被骗到这里来,生生毁了一锅好汤,还得自己喝!

那个罪魁!那个祸首!那个骗子!

不知过了多久,我抹去嘴上的油花,把盅往方几上重重一跺:“呕!”

舌头快没有知觉了,胃里烧灼得难受,想吐吐不出来。

扶青哪怕是个聋子瞎子,也该看出不对劲了,他眉心一皱,道:“你到底怎么了?”

鹤轩不知什么时候端来一杯水,淡然地递入我眼帘下方,杯子里清冽如泉,没有茶叶:“汤好喝吗?”

我夺过杯子狂饮,嘴里还是难受,齁咸齁咸的:“好……喝……”才怪。

他又拎上个乳白色的壶,壶嘴缓缓朝着杯口,倾出一注水流:“厨房还有。”

我吓得手臂一哆嗦,杯子险些砸掉了,水洒出来几滴,温温凉凉的:“饱,饱了。”

“哦?”他提着壶若有所思,“那锅里剩下的……”

我唯恐他将剩下的喂美景,连水都顾不上喝,连忙道:“锅里剩下没喝完的,一会儿我端出去,接济穷苦难民。”

端出去就倒!

岂料,他嘴角噙笑,转身悠悠踱了几步,将手中的壶轻放在书案上:“这么咸的汤,姑娘自己都难以下咽,还是不要拿出去折腾难民了吧?”

我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你知道?”

美景得意抬了抬下巴:“谁让你心那么狠,盐罐子都空了,我们又不瞎。”

我现在可算是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从他刚才的眼神里,会透出那样一股精光了

这主仆俩好可怕。

扶青拿起勺子蘸了剩下的一点汤汁,放到嘴边浅尝一口味道,顿时皱紧眉头,看着我:“你在汤里放了盐吗?”

我……

瞅他这副无辜的样子我就来气!

于是,一番痛定思痛,我决定扣锅:“都是你养的蛇,他打翻了盐罐子,还躲在剑里不出来!”

诚然我忽略了一个问题,扶青的剑会说话,而且嘴毒:“对,都怪我失手毁掉一锅好汤,绝不是你为了替主子出气蓄意报复把盐撒进去的。我从来没有告诉你说主子被神仙掳走了,所以你也没有为主子担心流泪,你更没有威胁我带你来,都是我吃饱了撑的,非要绑着你过来!”

“…………”

“…………”

“…………”

扶青抿笑,鹤轩似笑非笑,美景一脸看戏地笑。

真多亏他嘴下留情大发慈悲,没把我在珺山急吐血的事说出来,否则老子立刻去厨房撞墙祭奠那锅汤!

扶青的视线就堵在旁边,我僵硬绷着脖子,不敢回头:“你们既知道,这汤里撒了许多盐,为什么还要端上来给他喝?”

美景道:“仙尊说这是端给你的。”

我登时一愣:“为什么?”

美景颇为自豪:“谁让你刚才背后偷袭,指使那把剑暗算我,咱仙尊护犊子,不行啊?今日也是你运气不好,若换了良辰那个大度的,只怕还得劝着仙尊罢休呢。”

我噌一下站起来:“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美景发出哼的一声:“骗你又不犯天条。”

“美景。”鹤轩略清清嗓子,一个眼神示意,掐灭了战火,“你先出去。”

他这样显然是有话要说,美景躬了躬身子,乖觉告退。

等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三个,鹤轩转身眺向窗外,沉默了良久:“不知,姑娘用了汤以后,可有没有从中悟出什么道理?”

我没好气嘟囔:“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自己手贱撒的盐,跪着也要喝完。”

他侧眸望了过来,微微含笑,道:“现在感觉如何?”

我依稀感觉,他虽然貌似关心,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多谢宫主垂爱,喝过两杯水,略好些了。”

鹤轩原本平静的眸色蓦然深沉:“是啊,天理昭彰,因果终有报应。喝了被自己撒过盐的汤没什么,只要手里不沾无辜人的血,水就还能冲刷得干净。”

扶青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嘴角扬起丝丝嘲讽,没有半点温度:“宫主想说什么?”

鹤轩声声肃然:“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扶青缓了缓声色,牵上我的袖子,眼深黑如潭,不知其想:“暮暮,你先出去。”

鹤轩淡淡道:“怎么,君上杀人如草芥,却连几句话都不敢让她听吗?”

他是指被扶青下令诛杀在客栈里的那些无辜百姓?

我猛地抽回袖子,呼吸一点一点加重,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那晚是我的错……”

鹤轩打断:“冤有头债有主,你非执刀人,错从何来?”

旋即,他目光一偏,似无意般扫向扶青:“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因果循环,皆有定数。一粒盐撒在汤里没什么,一罐盐撒在汤里,你受不了。”

弦外之音意,原来如此,我懂了。

鹤轩明知道汤坏了味道不能喝,却仍然坚持让美景送过来,并非是要护犊子报仇,而是想以我为鉴,点一点扶青。

可惜他一番谆谆教诲,落到扶青耳朵里,只剩下抵触:“闭嘴!”

鹤轩蓦地晃神:“我也想闭嘴,可我若是闭了嘴,还有谁会对你说这些?”

扶青忽然笑了一下,未见有任何特意的伪装,仿佛是发自内心感觉到可笑。

鹤轩阖上眼,指尖在书案上,轻轻地点了一下:“你可知,仙界与魔界,即将到来的一役,缥缈宫请战被驳回了,天帝谕旨诏令风华宫出战?”

扶青眉宇一动,却没有说话,我疑惑道:“此战明面上的理由是醉灵,而醉灵来自白庭仙脉,归重华宫主所辖。这要论起来,缥缈宫若请战,天帝合该同意啊?”

鹤轩静静地抬眸看向窗外:“在上君的诏谕面前,没有什么该不该,只有遵旨听令。活着的要听令,没命活着的,也要听令。”

我大感惊奇:“谁没命活着还得听令?”

鹤轩浅浅的话声传来:“雪女啊,天帝欲授其仙号,追封她为北圣境司雪元君。”

北圣境?北海雪山圣境?

等等!

我顿感后背一凉:“天帝这么封,岂不意味着雪女归于仙界,那北海雪山圣境也就成了仙界的地盘咯?”

“不止。”鹤轩摇摇头道,“世间万物一花一木,它们即使再渺小,也是有力量的。就好像,树不会动,更不会说话,却可抵挡风沙。正如天下苍生,虽然看似微不足道,但每个人的信仰汇聚起来,便是连天帝都不能轻易撼动的存在。而雪境中,像这样的力量,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大至连绵山脉,小至一片茸茸白雪,还有无形的风极寒的气……它们信仰雪女,若雪女就此归于仙界,那么这万万千千的雪境生灵,或许会同仙界站在一起与魔界为敌。甚有可能助天帝找到青雀台,而魔界从此失了地利,便会腹背受敌。”

扶青瞬间脸色微变。

鹤轩忽然停下,略一顿后,续道:“雪女是被你所杀,如果她还活着的话,绝不会接受天帝敕封。所以,魔界今有此困,便是当初你亲手种的因。”

想是记忆中的画面有些久远,扶青略失神了片刻,才又问道:“你怎知她不会接受?”

鹤轩一想:“天帝早年间便有敕封之意,曾派了个仙使去探口风,结果雪女没给他面子,将那仙使打出雪境,拒绝得十分彻底。”再一想:“记错了,不是她打的,是一个小童打的。”

扶青并不相信:“探口风是私下的事,天帝被驳了面子,岂会让你知道?”

鹤轩将目光定格在窗外一簇花枝上,神色随着万千思绪起起落落,看来恍若隔世的感觉,委实不大好受:“雪女同白狐上仙素有些交情,白狐上仙又常与仙尊下棋,谁输了谁就得讲个趣事。那日天气好,我躺在树上晒太阳,顺便收了一大笔的封口费。”

我起了好奇:“什么趣事还得封口?”

鹤轩举目望了望,不知想的什么,片刻晃神后,淡然一笑:“据闻那年,雪女固辞不受,惹恼了传令的仙使。仙使责问,做妖究竟哪里好,你放着成仙的机会不要,莫非是想靠拢魔界背弃天道吗?彼时,雪女看着他,不似预料中那般辩解,而是望过漫天山色反抛出一个问——何为天道?”

“仙使答,天,便是天道。”

“雪女却言,天道,不是天。”

扶青霎时目光微微一顿,像风吹皱了一池秋水,很快又恢复平静,波澜不兴。

鹤轩瞧他片刻,指节叩在书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响:“仙使怒斥雪女一派胡言,声称要上禀天帝,将她治罪。雪女说,神仙也好妖魔也罢,身份从来不是划分善恶的标准。是非正邪只在人心,天下人心所向,才是天道。”

安静了良久。

扶青抬眼一瞥:“这个趣事并不有趣。”

的确一点都不有趣。

就好像一个女子坐拥万贯家财,在世时不愿嫁给觊觎自己富贵的人,却在死后被这个人心怀目的强配了冥婚。如此,既可揽德望尽收人心,又能顺理成章将她生前之物据为己有。

封一个司雪元君,换来整个北海雪境,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啊。

鹤轩背过一只手,仰头喃喃,道:“天下人心所向,才是天道。一直以来,天帝将这句话贯彻得很好。不过不是为了人心,是为了天下。”

“你想让孤效仿天帝,也为了这个天下,招揽招揽人心?”扶青嗤地一下笑出了声,“可惜宫主说了这许多话,孤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人心民望这种东西,魔界从来不需要。孤相信,即使没有人心,也一样可以打败天帝。”

鹤轩幽幽一叹:“就算不为人心也不为天下,只当是为了子暮姑娘,少沾一些杀戮吧。难道,你就不怕将来,会有因果落到她身上吗?”

气氛突然变得安静。

事实证明,汤可以乱喝,话不可以乱说。

扶青眼神骤狠,虽说是冲着鹤轩的,却刺得我背脊一阵发凉。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感觉,他要弑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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