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他弄了满院子蛇,那时候也是这么笑的。
这家伙笑起来有毒。
他道:“清雅小筑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反正我可以带路,重要的是,那里有一道十分坚固的结界,是属于神仙的地盘,若贸然闯入,可能会给主子带来危险。”
奉虔脸色急变,一把掐住他脖子,眼中有嗜血的杀意:“你胡说些什么,青儿不是在凡间吗,怎么会跟神仙扯上关系?”
白褚没有丝毫的畏惧,仿佛在魔界,除了扶青以外,任何人都不值得畏惧:“主子去了趟凡间,碰到个厉害的神仙,打不过,被掳走了,就是这样。”
三人同声:“掳走了?!!!”
一口血气绞着我的五脏六腑,全靠司徒星及时施法渡力,才没像方才一样吐出来。
无力的感觉袭上心头,让我束手无策,没有办法。
扶青……
奉虔纵使还掐在白褚的脖子上,却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呼吸急促道:“那你在干什么,青儿法力折损,你也折损了吗!”
白褚伸手指向我,一副人畜无害,迷瞪的表情:“我一直在珺山,奉命保护子暮姑娘,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
奉虔面容冷厉杀意尽显,与方才对待我的时候不一样,此刻他是打心底里真正动了杀念:“既然,你一直都待在珺山,那又如何得知青儿被神仙掳走了?”
白褚睁着如水般澄澈的眸子,看起来像只小白兔,很是无辜:“法器与主,彼此建立了联系,自然就能感应到危险啊。正如同主子闭关休养的时候,我不是也感应到他有危险,然后立即回去护法了吗?诶,将军好奇怪,怎么总是明知故问呢?”
司徒星撸了袖子摆出要揍人的架势:“你在哄鬼呢!感应岂能感应得这么清楚,连主上被神仙抓走了,抓到哪里都知道?!”
白褚挺了挺眉宇,纵使被奉虔扼在手里,也寻不出一丝一毫的惧色:“知道就是知道。”
奉虔不由加深了力道:那你现在就给我接着感应,青儿是危险还是安全,他的处境好不好?”
白褚呼吸有些吃力,却平了平声色,使坏一笑:“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我只能保证主子还活着,至于别的什么都感应不到。”又道:“这意味着什么,将军心里应该很清楚,不需要再明知故问了吧?”
闻得此言,奉虔面容惊白,全靠一口气撑着才没有倒下。司徒星也是一样,仿佛白褚感应不到扶青的境况,是一件比天塌下来砸在身上还要严重的事情。
我慌了,泪水旋在眼眶里打转,一口气上不来,只得忍痛咬破嘴皮保持清醒:“他怎么了?”
司徒星连忙安慰道:“别哭别哭,主上可能法力尽失了,但也不一定,谁知道是不是这臭蛇扯谎,故意吓唬我们!”
后面几个字,他是瞪着白褚,咬紧了牙关说的。
奉虔瞬即浮上一抹狠戾:“你方才说青儿快则明日,慢则数日就能回来,这话也是假的?”
白褚瞄了他一眼:“没错,假的,我这么说,只是为了阻止你们带走秦子暮而已。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至少在他回来之前,我得把秦子暮圈在珺山,牢牢护着,绝不让她掉一根头发。”
奉虔一声暴怒:“她有司徒星护着,你带路,我要去清雅小筑!青儿若有事,我把你大卸八块!”
我上前道:“我也去!”
奉虔压了压怒色:“你去了能怎么样,好生待在这,别添乱!”
“你最好带上她。”白褚丝毫没有被锁喉的觉悟,余光朝这边斜过来,漫看一眼,“清雅小筑是那个神仙设在凡尘的居所,隐于喧嚣闹市,难免接触凡人。为防伤及无辜,惊扰了百姓,因此,结界不避凡人。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我们之中,只有子暮姑娘能做到。”
奉虔一掌将他拂出去:“无所谓,区区结界,打破了便是!”
白褚退跌几步,整了整衣裳,负手而立:“若打破结界就可以把主子抢回来,我一老早便动手了,又何需等到今日?对方既没将主子带回九重天,则必然是有目的、有考量的。至少短时间内,主子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倘或贸然出手,打草惊蛇,谁能保证对方不会狗急跳墙伤害到主子?毕竟,手刃魔君是大功,抓住魔君却隐瞒不报,以至错失除魔的良机是大罪,只要不笨不傻,都知道该怎么选。”
奉虔陷入一阵沉默,涉及扶青的安危,他不愿意冒险。
眼见他不说话了,司徒星一怔,急遽道:“不行……”
我忙拖着他往身后一拽:“既然结界不避凡人,那我就先进去探探情况,如果被发现了,便说自己是走错门误闯进去的,想那神仙总不会扣着我不放吧?”
司徒星却出乎意料的坚决:“可得了吧,你又不是没被扣过,还险些连累我被榴莲汤熏死!”
我很怕,怕得想哭,一刻都不愿再等了:“让我去!”
司徒星强硬道:“将军,不能让子暮涉险,主上也不会希望看到她涉险!”
望着天上刺目的阳光,白褚眯了眯眼睛,手托住下巴,思索道:“不去便不去吧,天下凡人何其多,横竖咱们散些钱财,找个人进去探探情况,总比子暮姑娘犯险的好。怕就怕在普通凡人信不过,既能收钱为咱们办事,也能收更多的钱,为对方办事。且普通凡人不知里面是真神,兴许暴露了行踪都不知道,甚有可能反被对方利用,传给我们错误的消息,那主子可就危险了……”
话里话外都不强迫我去,却话里话外暗示奉虔,这一趟我非去不可。
他很不对劲。
司徒星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看你是存心图谋不轨!”
奉虔:“带路吧。”
司徒星错愕看着他:“将军不可啊…………”
奉虔厉目压下他的话:“天规戒律森严,神仙需心怀众生,轻易不会伤害凡人,但是他们会伤害青儿。司徒星,孰轻孰重,你应当明白。我绝不能让青儿置身于险境,否则便是愧对魔界,愧对先君!”
司徒星被这眼神震慑得不轻,鼓着腮帮子瞪向白褚,没敢再开口了。
圣人云,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虽然他屈了,但是,我很感动。
直到他扯着我的袖子说了一句话:“小心点,别让神仙给逮了,你还要回来帮流婳求情的。”
“…………”
“滚!”
白褚捏了朵云,像棉花一样,软软的,很适合休息。或许因为太软了,我踩不大稳当,只能弯着膝盖爬上去,挑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司徒星不乐意靠近白褚,是而离他很远,眼不见心不烦。
奉虔白褚比肩而立,一个负手,一个环胸。强风扑在脸上,几乎淹没了说话的声音,我凑长耳朵,勉强听个大概。
白褚道:“将军似有杀意?”
云上笼了层白雾,许是吹过风的缘故,奉虔比方才冷静不少:“你最好祈祷青儿真的在清雅小筑,并且,安然无恙。”
白褚侧着眸子,眉宇微蹙,眼底有波澜兴起,看似很无奈,却又不那么无奈:“将军这话蹊跷,好像我存心盼着主子有恙似的。若主子果真有恙回不来了,我方才又何必受司徒公子的威胁,索性由着他带走秦子暮不就行了?”
奉虔哼了声,目光像刀子一样,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欲擒之,故纵之,或许你演技好呢?”
白褚挑眉:“将军的意思是,我拿主子当幌子,故意引秦子暮入瓮?”
奉虔意答得味深长:“这得问你自己啊。”
白褚压下眼底的波澜:“那倒也无妨,将军若是怕了,现在就可以回去。”
奉虔一笑置之:“你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今日此行,无论青儿和秦子暮哪一个有事,我都会杀了你。”
旋即,脸一沉,拂袖转身:“司徒星!”
司徒星正在神游,被他这么一吼,颤了个激灵:“啊?”
奉虔眼眸中蕴含着锋利的锐光:“我回魔界一趟,你在沿途留下记号,我会尽快循着记号赶来。秦子暮就交给你了,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她。否则,我拿你是问!”
司徒星还未从神游中醒过来,手在鼻梁上摸了摸,神色懵怔:“回魔界干什么?”
白褚勾起一抹轻笑:“将军要回去调兵,毕竟事关魔界之主,可不能打无把握的仗。”
奉虔并未反驳,斜了他一眼,转身欲走。
白褚在他身后悠悠说了句:“适才将军说要杀了我?”
奉虔没说话。
白褚眸子里的笑意不减:“我可以向将军保证,第一,今日谁都不会有事。第二,你杀不了我,主不会让你杀我,不信试试。”
主子?主?
虽然称呼上少了个字,意思没什么区别,但我总感觉……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