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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第一百八十章 款款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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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若苦等了良久,乘着青云寻上山来,容炽早已经离开多时。

我一个人坐在树下发呆,草露沾湿了裙子,凉沁沁的。

他神色温和,暗暗松了口气,表情略有些无奈:“我说你许久不下来,坐在这里干什么,吹着风不冷吗?”

我耷拢着脑袋摇摇头不愿说话,他温热的手掌捧过脸颊,擦着睫毛抚了抚:“哭过?”又追问道:“子暮是在思念母亲吗?”

月光如银河倒泻水波粼粼,未擦净的泪泽挂在脸上,湿哒哒黏着几根头发,星若默默看得出神:“你还有我。”

一阵缄默,我带着哭腔,抓住他的手说:“可是没有他怎么办……”

星若听得迷糊:“谁?”

我两眼形似空洞,看着天上的云,发了一阵呆:“他是我喜欢的人。”

星若表情凝固了一瞬,眼中像嵌着冷玉,比月更清寒:“哦。”

半晌,我倚着树身,讷讷说了一句:“可能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他了。”

他目不转睛盯着我的脸,似有千言万语要问,却什么也没说:“时候不早了,这里风大,回去吧。”

星若捧出那枚玉色的漆花盒,用法术把我变小了装进去,盖子擦着边沿缓缓扣上,四面顿时被黑暗笼罩。耳边传来疾风呼啸,依稀掺杂一句,他的声音:“子暮喜欢谁都不要紧,只需牢牢记住一点,漪澜随江川逐流,无论途径何处,终归于大海。”

我抱着腿静坐在角落,没心情琢磨这句话,只轻轻地哦一声,就算是回应了。

回到碧滢小筑,星若兀自思索了片刻,递来装着契纸和银票的木匣:“这几日你要照顾好自己,我还有些事急需处理,得一段时间不来了。”

木匣子刚刚托在手里还没焐热,就冷不丁听来这么个消息,我茫然无措愣了一瞬:“是很要紧的事吗?”

他点头:“嗯。”

又道:“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我忙喊道:“等一下!”

星若转身的时候,停步回眸,道:“还有事吗?”

我埋头瞥着手中的木匣:“新郎新娘拜完天地的时候,我悄悄从正堂里溜出来,见你在房顶上喝酒,那酒还有吗?”

星若表情迟疑了一下:“你要酒做什么?”

我脸上堆出笑:“花花草草招小虫子,我撒些酒在门口,晚上睡个好觉。”

星若翻手施了个术召出那瓶酒,将信将疑地递过来,叮嘱道:“此酒辛辣易醉甚是醇烈,用来驱虫子可以,但不许喝。”

我凑近瓶塞闻了闻,被刺鼻气味一冲,果然烈性得很:“这是酒浆又不是果汁甜酪,我一个姑娘家家的,眼瞅就要睡了,喝它做什么。”

话音方落,我嘻嘻笑了笑,不停地冲着他摆手:“出去一日也怪累的,我准备睡觉了,你快回吧。”

他沉沉站了会儿,身影投在皎白的月光下,终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跨步而去。

瞬即,我收起假笑,搂着酒瓶和木匣子,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回房了。

白天临出门时,星若变了个假的我,说是法力会持续到子夜。现下离子夜还有一阵,她默默端坐在桌前,挑灯翻读着话本。

夜深人静,我待着无聊,便也坐了下来,给自己添一杯酒:“你可有名字吗?”

她对着灯烛聚精会神翻过一页:“你有名字我就有名字,你叫秦子暮我也叫秦子暮,替身不正是掩人耳目的存在吗?”

我捏着鼻子浅尝一口,刺辣辣的酒液滑过喉咙,五脏六腑都快要烧起来了:“咳咳咳咳…………如此说来,我们主替相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她看了看我埋头又翻一页:“未必。”

我像撇茶沫一样,小心翼翼吧唧着嘴,喝光杯子里剩下的酒:“我喜欢吃什么?”

她道:“蜜饯。”

我点点头又添一杯:“我多大了?”

她想也不想:“十五。”

我倒头趴在桌子上一边酌酒一边道:“我讨厌吃什么?”

她这遭回答得比前两遭还快:“粥配蜜饯。”

还说未必,这不挺准的吗,简直堪称对答如流。我晃着杯子想了想,再喝一口,问:“我喜欢谁?”

烛芯子烧黑了,这样看书伤眼睛,她用蜡剪断去一截,然后不紧不慢地回答:“霍相君。”

…………

有人烛下作长诗,有人穿针引线挑灯缝补,我险些对着明火喷出一口老酒:“谁跟你说我喜欢霍相君的?”

她毫不意外:“替身是用法术短暂凝结的虚影,施法之人内心怎么想,我就怎么说。”

施法之人?

星若以为我喜欢霍相君?

我有些微醺了,脸温热热的,一边添酒,一边道:“他怎会有这种想法?”

她一双清灵如水的眸子直勾勾盯过来:“你都跟霍相君私奔了,他会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啊。”

“私奔?”我重重放下杯子,犹如拍案惊堂,倏地站起来,“我只不过想趁着自己还未深陷,从今而后离扶青远远的,怎么就成私奔了?”

她:“…………”

想一想又重新坐回去:“算了,现在就我一个活人,跟你这虚影幻象有什么可解释的。”

几杯酒下肚胃里烧得慌,我摸着小腹揉了揉,忽然突发奇想:“诶,要这样说的话,可是星若想什么你都知道?”

她静静思量几许:“应该吧。”

“说起来……”我抓起酒瓶子晃晃悠悠填满一杯,“那个辜负星若的姑娘,是叫什么名字来着,他一直也不肯说,你悄悄告诉我?”

她看起来神色从容,语气平平淡淡,方寸不乱:“秦子暮。”

我翻一记白眼:“这个方才已经问过了,现在是让你告诉我,那姑娘叫什么名……”

——字。

话没说完,子夜悄然而至,我一个愣神的功夫,她便已散作星芒消失了。

外面呼呼吹着冷风,翻到一半的话本摊放在桌上,烛灯下两页书纸间明火微光跳动不息。

我不适应烈酒的味道,顶住喉咙艰难咽下,朝空凳子嘁了嘁,仿佛那里有人:“嘴巴还挺严实的,不想说算了,小气鬼。”

“瞧瞧你,挑的什么话本啊,左侧书架上那些才好看呢。”

“其中有一本最陈旧的,内容要多精彩有多精彩,我前前后后翻了不下十遍!”

“还有一本让司徒星给抢走了,因为里面有个白发老太监,也姓司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

屋子里安静极了,一注酒液淌进杯底,哗啦啦的流声格外明晰。清虚镜正稳稳当当放置在角落,我醉眼朦胧瞪视过去,然后比划双手,凝指施诀。

镜中赫然投映出一座巍峨宫殿和长长的阶梯,扶青步履翩翩行走在高台上,表情似有所察觉,停了下来。

我先闷掉杯子里的,然后对着酒瓶,囫囵一口:“嗝~”

再囫囵一口:“能先别急着把镜像震出去吗,有些话我堵在心里难受,说完就走绝不烦你。”

扶青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并无要离开的意思,我当他默认了:“前些日子随霍相君离开魔界,貌似被人以为我们在私奔,不知道你会否也这么想。还是解释一下吧,其实我没有要私奔,至于为什么跟着他走……”

我攥紧了酒瓶在镜子前踱来踱去:“除霍相君答应会告诉我娘亲的死因以外,也是为了从此尽可能远离你,还自己一个清静。别误会,不是你不够好,是我贪心想要的太多。”

他不说话。

我开始头晕眼花地碎碎念:“今天我做了个梦,梦见秦府张灯结彩办喜事,爹爹还特地买回来一支玛瑙簪给我。那玛瑙簪做工精致,镶了好多好多颗珍珠,像这样绚烂夺目的东西,从前只姐姐和主母才有呢。梦里我又去莫莱山见了娘亲,她说希望我好好活着,无忧无虑活着。我这些话可不是在向你服软,只是因为我想对你说,我愿意对你说。至于不想说的,不愿意说的,就不说了。哦还有……”

抬起瓶子猛地咕咚一口,我不留神灌下太多,顿时呛红了脸:“咳咳咳咳咳咳咳……容炽口蜜腹剑,不是个善茬,你要小心。”

他很明显皱了下眉头:“你在喝什么?”

我摆摆手嘟囔:“你别打断,还有两句话,说完我就睡了。”

脑袋里昏昏沉沉的,酒劲儿烧灼起来,我栽晃着踉跄,说出第一句:“谢谢你这些年一直替我护着秦家。”

长阶高台上站着七八个扶青,镜框像蛇一样歪歪扭扭,晃眼都是重叠的影:“最后我有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听听就行了。”

我面带酩酊醉意灌进一口酒笑谑着说:“紫虞和清秋,一个舍身救主,一个却背叛了你。为前者除掉后者,确是一场精彩绝伦,大快人心的复仇好戏。可安静下来,我也会忍不住想,清秋形神俱灭这些年,你有没有那么一刻后悔过?”

然后没等他反应,我转头一挥手,撤掉了镜像。

说来奇怪,分明事不关己,却异常在乎这个答案,许是喝太多酒所以神智混乱吧。

我饮着冷酒倚墙而坐,不知过去多长时间,窗外风渐渐停了。忽然,砰地一声,门被用力撞开,来人夺过酒瓶怒斥:“你在做什么!”

我揉了揉迷瞪瞪的眼睛:“星若?你不是走了,又回来干什么,有东西落在这吗?”

他又生气又无奈:“我不放心你。”

我撑住墙,醉态恹恹爬起来,闹着要从他手中拿回瓶子:“还给我还给我……”

星若手起手落,朝着门外砸出去,重重将瓶子给碎了:“秦子暮!”

我被这动静吓得身子一抖,老老实实缩回墙角,不敢再纠缠。

他静了会儿,单膝撑地蹲下来,压着小心翼翼的声色:“你在莫莱山的时候就很不对劲,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告诉我。”

星若轻轻拥了我入怀,手臂揽住肩膀,闭上眼睛,探问道:“不全是因为思念母亲的缘故吧?”

我看向门外狼藉一地的碎片,呆着眼睛恍惚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容炽也在莫莱山。”

星若猛然睁开双眼,手臂下意识合拢了一些,清虚镜反照出他寒凛凛的脸:“容炽在莫莱山做什么?”

我一默:“容炽以扶青法力折损为要挟,哄迫着让我吃下清心丹,否则就要上报天帝,乘势诛灭魔界,一个不留。”

星若皱眉:“清心丹?那是什么?吃了会如何?”

我沉沉低下眼眸:“服用清心丹两个月以内,我会不时感到头晕,并且胸痛如绞。发作次数越频繁,对清心丹的记忆就越模糊,直至两个月后彻底忘记清心丹为止。”

他的声音在抖:“忘记之后会怎么样?”

我道:“断情绝爱,就像雪山的冰石,从此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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