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攒很多个一百零七块,想给她买漂亮的衣服,想做她的爱人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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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过离开安平吗?”
想过吗?
自从大学毕业、工作以来,我已经有点记不清自己是否考虑过这件事了。
或者说,我在刻意回避思考这件事,想了又能如何,徒增烦恼罢了。
我总喜欢计划周全,唯独同意和小浅在一起这件事,是最大胆、最不顾及明天的。我们稀里糊涂地上.床,稀里糊涂地恋爱。
“没有。”
我回答的声音,迎着风,能吹到小浅的耳朵里。
她没接话。
我们开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青阳市,安平镇是其下辖的十几个乡镇中的一个。
市中心的解放路是最热闹的地方,交通不便,镇上的人若非有正事处理,难得来一趟。
我们停好摩托车,小浅勾上我的手臂,“赵老师,渴吗?先找家店坐坐,去喝杯东西。”
“好。”
“喝咖啡?”
“好。”
我在想自己今天带了多少钱,好像是两百出头。
小浅带我走进一家连锁咖啡店,找了个靠窗的沙发位,让我先坐下休息,“你想喝什么?”
“都可以,你帮我选吧。”
我不是没有主见,我是无从选择。很少踏足格调高雅的咖啡店,许多精致的甜品陈列在玻璃柜台中,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上大学的时候,我有两本很厚的记录本。一本是记录学习安排和中短期计划执行情况的,另一本是账本,记录的单位精确到角。这都是要定期呈给沈淑惠看的,她会对账。
我的生活费可以用来买书、买教材、买任何“提升自我”的东西,但不能花在“无用”的事情上,比如他们认为的装小资喝咖啡、和男生谈恋爱……
从进店开始,咖啡的醇香味道就萦绕着局促的我。
“小浅。”我叫她,然后速速从包里拿出钱包,“我请你。”
我比她大四岁,身为年长者,我不愿意让她承担恋爱的费用。
小浅愣了愣,笑了,“跟我分得这么清呢?我去点单。”
她在柜台处和服务员沟通了几句,付了钱,坐到我的对面,随手将小票往桌上一放。我瞥了一眼,一百零七块。
我抿了抿嘴巴,问她:“一会我们去干嘛?”
“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逛街、买衣服、看电影?”
都是约会的常规流程,在这些没有新意的活动中,我进行选择的标准是,这些事情得花多少钱,我有没有足够的钱支付。
“要不……去看电影吧?我有点想去。”我提议。
两张电影票的费用,我是掏得出来的,还能给小浅买一桶爆米花。
我期待地看向她,仿佛真的迫不及待和她去看一场电影,其实我连当时正在上映的电影有哪几部都不清楚。
服务员端着餐盘,送来了咖啡和甜点。
我喝着苦涩的热咖啡,突然想回安平了。一边憎恶着安平,一边又享受它给我带来的安全感。那里没有精致的咖啡厅,没有单价五百以上的衣服,也没有那么多恋爱期间可选择的消遣。
在安平,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台球厅二楼和小浅待着,在一百多平的空间里,抓着她的手涂指甲油,为她煲汤做饭,帮她收拾凌乱的屋子。
我会觉得,我在照顾她,在对她好。
可这应该不是小浅最想要的吧?
我甚至开始怀疑起来,小浅为什么要喜欢平平无奇的我啊?她真的喜欢我吗?
离开小镇的那点快乐,被这突如其来的怀疑当头一棒,砸得四分五裂。
恋爱,就是要把两个人的各个维度放在一起,匹配最终的契合度。我身无长物、无趣至极,灰黑色的主基调,貌似和色彩艳丽的小浅怎么也搭不起来。
我放下杯子,开口道:“今年还会申请国外的学位吗?”
在小浅回答之前,又补了一句:“你不用考虑我的。”
“嗯?”小浅疑惑,“怎么可以不考虑你,你现在是我最需要考虑的那部分。”
“所以我问你有没有打算离开安平。如果你有这个想法,那我们就要选择去哪个城市工作、定居,如果你没想过,那我就继续经营台球厅。在哪不是生活,我们在一起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