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像一簇长在阴暗潮湿角落里的苔藓。会渴望阳光,真的被晒上一点,又怕死掉,只敢躲在安全区域。
—
那天下午,我们躺在床上温柔、放松地抚摸彼此。我贪婪地闻着李浅身上的淡香,这个味道让我放松,也让我沉迷。
李浅中途就不听话地扯下了遮眼睛的衣服,甩到了一边。在身体坠落之时,她卷翘的长睫上挂着潮湿的泪珠,动情道:“迎尔,你真好看。”
我抱着她,拍她的背,哄她睡觉。每次做完,她都要睡上一会。
“今天不睡。”她离开我的怀抱,手臂撑在枕头上,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之中。光线不甚明亮的房间里,她的身体镀上一层苍凉的灰色。我扯过被子,把她包裹起来。
同时在想,如果我们大胆一点,把阳光放进来,她会是多么神圣的存在。
“怎么了,不累么?”
“不累。我想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她用手指绕着我的头发,一遍遍卷在食指上又松开。
“李浅…… ”我有点烦,她明知道我不喜欢陪她做这种事情。
“就去楼后面的田埂上走走,这里没人的。”
“你去吧,我在楼上看着你。”
她把身体砸落回床上,跟我隔了一点距离,“算了,我还是睡觉吧。你回去吧。”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坐起身,默默穿好衣服,帮她盖好裸露在外面的肩膀。
“下次放假,迦易来我这过生日。你要是不想让她看见,就别来了。”
“嗯,好。”
这下,她把头也盖了进去。
如我所说,她不较真,但随便。随便地答应我的约法三章,又随便地、不自知地想要越界。我们不是恋爱关系,她偶尔在我面前撒娇卖萌也就算了,怎么能向我讨要更多的情绪价值呢?
那天之后,她一条问候的短信都没发给我。我也觉得我们之间该降降温,避免刹不住车。
每天早上路过台球厅的时候,还是会习惯性地抬头看看,“虹”上面没再出现过新的牌子。
有次早自习,我站在教室后门口,听到教室里聊起这件事。
“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台球厅那里都不给我们一班做每日鼓励的图案了。”
“是啊,是啊,以前做得多可爱呀,我最喜欢那个'加油鸭'了,看见那些条幅就烦,什么卧薪尝胆、秣马厉兵,搞得像去打仗一样,考不好就会死。”
我刻意放低了走路的声音,往教室前门走去。
李迦易的后桌用水笔戳了戳她的背:“哎,李迦易,你小姑现在怎么不给我们做了?你知道原因吗?”
我在教室门口站定,捧着书,没有进去。
李迦易回答她:“不知道,我有一阵没去找我小姑了。她也不像会花这种心思的人,可能前阵子是心血来潮吧。”
“啊?那以后都没有了呀?难过……”
有上厕所回来的学生发现了教室门口的我,跑进教室的时候,夸张地咳嗽起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我面无表情地捧着试卷进了教室,只当没有听见。
天气越来越冷,尤其是夜里。台球厅的卷闸门被拉下了一半,下班路上,远远的只能看到前窗上蒙了一层雾气,光影重重,人影模糊。
门口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也被秋风赶进了屋里。
连续过了一周半,我没忍住,在台球厅门口停了车,弯腰从半开的卷闸门里钻了进去。
李浅穿着一件带领子的黑色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开着,身上裹了一层米色的小毯子,耳垂上夹着两颗金色的小耳环,克制又松弛的感觉。
她抱着一个绒毛靠枕,盘腿缩在一张竹质座椅中,和祝安窝在收银台边上一起看小说。
看到我进来,只掀了掀眼皮,又继续低下头去,把书拿给祝安看,指着一个地方笑个不停。
祝安留意到了我,用手肘撞了撞李浅:“老板,赵老师来了。”
李浅从座位上站起来,踩上一双细高跟,笔直修长的双腿撑起好看的阔腿长裤,没系腰带,却腰线分明。她顺手在收银台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烟塞进砖红色的嘴唇之间。
她向我这边走来,我避开了她的眼神,装模作样环视今天的客人,没有一个是学生模样的。
身后又有人钻进店里,带着浓烈的酒味。两个穿着紧身羊毛衫的男人用已经掉皮的皮带托着大肚子,囔囔着:“老板,开一桌!”
他们路过我的时候,我特意往边上让了一下,谁知道对方也往边上挪了一步,还故意朝前面挺了挺肩膀,我避让不及,撞了上去。
“哎哟,美女,怎么这么不小心,把哥哥都撞疼了。”
“对不起。”有股酸臭味混着恶心的酒气从他的口腔中喷出来,我嫌弃地捂了捂鼻子,打算离开。
“诶~”他拦住了我,“对不起就行了啊?陪哥哥打一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