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也不知谢相现下人在何处,只能给自家公子指出个夫人的去向。
指完之后还又补上一句:“三公主也在,把我们这些下人给支开了。”
小厮像是想提又有些不敢提,最后还是有点没克制住,试探性地提了一嘴:“公子,三公主近来变化颇大,对夫人也谈得上恭敬。”
谢乘风便也知,家中小厮是在怕这种时刻,他同三公主再起什么争论。
得知这一现象的谢乘风,有一瞬间想到了燃烧的火山、为他送信的落苏。
他想说“他同三公主早已化干戈为玉帛”,但是这些话解释起来又太过冗杂,不适合现在去讲。
所以谢乘风只是朝自家小厮点了下头,说:“嗯,以后都不会了。”
说完这一句后,谢乘风就直奔小厮给他指明的方向。
谢乘风本来是想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二人面前的,但奈何两人的谈话似乎过深,一时半会儿居然都没人注意到他。
并且,谢乘风还留意到自己母亲的神色,似乎有点不大对劲。
高耸的枝干恰好做了一个很好的遮挡。
谢乘风不过略一犹豫,就听到了落苏同母亲交谈的话。
身体好像一下僵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落苏话里的孙婆婆,跟谢乘风在路上听到的,那两户死去的、从宰相府出去的下人,形成了一个正正好的呼应。
更为关键的是,谢乘风是记得那位孙婆婆的。
那是一位很和善的老人,自己小时候受过不少她的照顾,她还是母亲极为信任的长辈。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破碎。
谢乘风等了又等,终于等到自己的喉间不再那么干涩、自己的手脚又能正常运作。
谢乘风终于站了出去,跟自己一直极敬重的母亲说:“母亲,我都听到了。”
说完这句后,接下来的话好像也没有再那么困难。
谢乘风又对着自己母亲吐露出,他一路过来时,听到的还有其他宰相府下人死亡的事情。
“当然孩儿说这话并无指责您的意思。”
谢乘风好像看到了自己母亲那一瞬的僵硬,所以他快速说出这句话:“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说完这句后,他又很低很低地叹了一句:“我应该知道,也必须知道。”
王若华就看着自己一直捧在掌心的孩子,神色在一瞬之间流转出的变化。
其中不难看出难掩的痛苦,以及到最后那句“他应该知道,也必须知道”时的决心。
王若华知道自己孩子这是已经把那几条人命背在了他自己身上的意思。
她一下又是揪心,又是迷茫。
那些旧梦已经纠缠了王若华十余年,直至昨日都还能让她惊醒,她真的可以朝自己孩子就这样说出口吗?
王若华不知道。
于是就在王若华沉默着、思索着、不得解脱的时候。
旁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呼:“谢公子,你的手在流血!”是三公主的声音。
落苏其实在看到谢乘风出现的时候,整个人就有些愣住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跟王夫人的谈话,会给谢乘风带来多大的冲击。
所以落苏其实更希望谢乘风什么都没听到,还是那个笑起来如朗月清风的宰相府公子。
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会因人的意志有所偏移。
谢乘风不仅听到了,而且知道的,还比她想象中的要多。
于是,落苏原本计划着等她把真相调查清楚,再给谢乘风慢慢缓冲机会的愿望,就这么落空。
唯一可以谈得上的庆幸的是,谢乘风比她想象得还要勇敢。
但是,这轻微的一句在心底的感慨,在触及到谢乘风手臂透过衣服慢慢浸出来的血时,就变成了一句最为纯粹的担忧。
而王若华,在听到落苏那一句明显是担忧的话时,也一下从自己的千般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几乎是瞬间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儿子的手臂,边要上手去碰:“这是怎么啦?!”
但还不等她的手轻轻碰到。
就见自己儿子以一个不算重的力度,制住了还要往前探她的手:“没什么大碍。”
谢乘风用轻轻的几个字,为自己的伤势做了总结。
他看着明显是担忧着自己的母亲,又问了一遍:“母亲可以先告诉我吗?告诉我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沈厌沈公子是不是……”
他的话没说下去,变成了一声谁都没有听到的呢喃——
沈厌沈公子是不是父亲的子嗣?他又是不是害了沈公子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