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决明笑着收回视线,同时她轻轻地摇摇头,“没什么。骆以恒,我问你,你现在所做的事是你想做的吗?”
骆修远稍稍思索片刻,出声道:“是。是我想做的。你问我这事,行医难道不是你愿意的吗?”
杜松子在前面为她二人掌灯,听见古决明说出这话他悄然凝神,等着她的下语。
古决明转眸看向骆修远,道:“并非是我厌倦了这身医术,只是今下午窦师傅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宫中太医和宫外大夫有何不同。我当时心中有答案,但现在我又不确定那个答案是不是正确的。”
骆修远将她护在身侧,不让来来往往的宫人有半分机会撞着她。
“为何?”
古决明静思片刻,终是摇摇头,道:“我答不出来。”
骆修远抿抿唇,将视线投向望不见尽头的高墙之上。
雨后的远山朦朦胧胧,依稀可见它的轮廓。
“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内值房到长春宫的路途本就有些遥远,加上古决明与骆修远特意放缓脚步,待她二人走到长春宫宫门时天色已有些接近于墨色。
骆修远将她送至宫门附近便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古决明见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心中微触,不由自主地沿着骆修远的足迹向前追了几步。
“骆以恒!那天我跟娘娘告假,送你一程吧?”
骆修远回头粲然一笑,随即超逸地摆了摆手道:“不需要!你走的时候没跟我说,我这次走我也不跟你说。”
语罢,骆修远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古决明的视线里。
随着天边那轮月亮渐渐变成圆形,上元佳节如期而至。
古决明早早起床帮着霍满愿选好晚间参加宴会时要穿戴的衣服、首饰后,便回到自己小院给不能参加宫宴的师父、师侄写了一封絮絮叨叨的家信。
午时皇后亲自下厨炒了五个家常小菜——待宫人退出房间、关上房门,平日里守着君臣之分、尊卑之别的一家人这才丢掉规矩,和布衣百姓般围着不大的圆桌,就着古正则前不久送来的果酒庆祝起今日佳节。
霍满愿从未喝过酒,她只呷了一口古决明杯中果酒,两坨红晕便爬上她的脸颊。
见她还要喝,古决明眼疾手快地将自己杯子夺了回来,又给霍满愿夹了她最喜欢吃的糯米团子哄着她把注意力移向别处。
皇后一面笑盈盈地看着女儿如同没骨头般地抱着古决明的胳膊,一面用筷子替古决明夹她喜欢吃的菜。
“满愿听话,让你姐姐吃饭。”
霍满愿慢吞吞地放开古决明的胳膊,随即拿上筷子,吃了一口软糯适中的米饭。
古决明藏不住眼中柔光,伸手替霍满愿挽好耳旁碎发,这才拿起自己碗筷,准备吃饭。
“阿照,你若有事你就去忙吧,满愿有孙璐看着,不必担心。”皇后又替古决明盛上碗汤,放在她面前。
古决明双手接过汤碗,道:“我今日无事。公主一会儿酒醒,我带她去院子里放纸鸢吧。”
皇后略显吃惊地说:“今日骆四郎离京你不去送他?”
古决明放下碗筷,扯出抹笑来。“他不让我送他。千里相送,终有一别,还不如不见呢。”
皇后刚想说话,门外却传来一声轻响,打断她的思绪。
“娘娘时辰到了,您该与陛下一起接受百官朝拜了。”
“好,本宫知道了。”皇后从餐桌旁站起身来,满眼柔波地抚了抚霍满愿跟古决明的头发这才施施然离开房间。
古决明望着皇后被重新关上的两扇木门遮挡住的背影,莫名地红了眼眶。
随着窗外树影渐渐东斜,霍满愿双颊上的红晕也退了下去。
因霍满愿年纪小,她并不需要和她的兄长、姐姐般在太庙前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待霍满愿用完饭,古决明见这会儿时辰还早,她不忍让霍满愿提前换好华服,提前白白受几个时辰的折磨。
她便对霍满愿道:“公主想不想去院子里玩玩?”
霍满愿闻言立即站起身来,欲拔腿就走。可还没动作,她像想起什么,望向古决明,有些迟疑地说:“古姐姐,我不出去了,我还是回房梳洗打扮吧。”
古决明拉起她的手,声音柔和地说:“现在离晚宴还早,公主晚点换衣服也来得及。”她顿了顿,又启唇道,“公主如果现在不出去,过一阵子那就真的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