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古决明还没来得及动作,阎客便启唇道:“糊猴,你忘了你师父身后长眼睛了么。”
古决明依旧眼疾手快、无视阎客阻拦地伸手轻拽住他那花白的胡子。
阎客见怪不怪,由着她玩着自己的胡须。
“师父,我也想吃红薯!”古决明替阎客将乱糟糟的胡须捋顺后这才收回手,双眸里皆是真真切切的笑意。阎客扭头瞧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与自己蹲在一处的古决明,犹豫片刻,他将红薯一分为二,将多的那半递给她。
“你在这要什么有什么,还惦记这些村货干嘛。”阎客看着古决明只是因为吃到红薯就异常开心的样子,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山珍海味吃多了也会腻的。”古决明含糊不清地说。
片刻阎客又把自己手里的红薯塞给古决明,见古决明推拒,他便故作嫌弃地冷哼一声,“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尊老了?”
古决明拿稳阎客递来的红薯,挪身朝他身边挤了挤,憨笑道:“我知道师父是最疼我的。”
阎客嘴角微扬,但语调依旧淡淡道:“你找你师父干嘛?有事快说,你爹今晚约你师父下棋,你师父没空打哑谜。”
古决明闻言便停下嚼东西的动作,开门见山地问道:“师父,我想知道灾区的情况。”
阎客深深看了古决明一眼,随即启唇说:“能耕作的田全被淹了。救灾的粮也不够。不幸中的万幸,这是冬天,不易发生大疫。”
在阎客回来前,古决明已经从骆修远口中得知决堤村庄的受灾程度,但骆修远手里信息是通过地方上报来的,谁都不知道当地官员会在折子里写多少真话。
古决明沉吟片刻,抬眼对上阎客的双眸。“师父,您今夜寻我爹就是为了跟他商讨此事的吧。”
“你觉得你师父会跟你爹说这些事么。”阎客虽这般说,但他也未曾避开古决明的视线,反而静静地看着她。
古决明对自家师父口是心非的毛病习以为常,见他眸中情绪没什么起伏便又低头啃起手中红薯。
半刻钟后在傅夫人房中换好衣服的阎妙宁如一阵风般跑到了古决明与阎客身边,她因方才寻了古决明许久而不开心地皱起眉来,扬声对古决明道:“你跟爷爷在这里吃好吃的,为什么不叫我!”
阎妙宁一来阎客就跟碰上狗皮膏药般急忙从台阶上起身——不等古决明有所反应便疾步走下台阶,片刻,就消失在古决明的视野里。
除夕当日,景掌印同卞夏带着皇帝赐给古正则的新春礼来到燕国公府时,古决明和骆修远正陪着阎妙宁在花园里玩游戏。
景掌印跟卞夏刚刚进了燕国公府便听见了从花园传来的嬉闹声。
古正则自然不在意女儿像今日这般玩闹,听见女儿爽朗的笑声他更无丝毫不快心中反倒是暖烘烘开心至极。但面对外人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古正则压下眸中喜色,拿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对卞夏等人解释道:“小女无状还请各位中官包涵。跟我来,偏房在这边。”
景掌印扯出抹笑容,状似不经意地说:“奴在宫里与古司药共事这般久都不知道古司药还有如此烂漫可爱的一面。”
古正则虚笑着回道:“小女在老夫跟前一贯这般肆意,她入宫时老夫还担心她性格莽撞会惹某些人不快。”
景掌印漫不经心地瞥了卞夏一眼,道:“古司药有燕国公庇护活得高傲肆意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像奴这般的人,若是不把自己瞧清些怕是要万劫不复呢。”
古正则只当这话是景掌印对自己的含沙射影,便扬起嘴角道:“景中官说的对,纵使小女有一日在宫里行差踏错老夫也护得住。”
与此同时,在花园嬉闹的三人听见有客到府便赶忙整理好自己的衣装,试图趁人没来花园前悄悄溜走。
古决明刚将沾在衣上的雪籽拂去,正准备溜之大吉,便听见身边的阎妙宁“哎呀”一声,跌进雪地里。
骆修远抢先弯腰把阎妙宁从冰凉的雪里捞出来,抱在了怀里。“怎么了,脚扭了?”
阎妙宁泪眼汪汪地点点头,娇声道:“我走不动了,叔叔你抱我回去吧。”
骆修远怎能不知阎妙宁的小心思,他与古决明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嗤笑出声。
古决明走近他身边,替阎妙宁掖好衣角。她正想催促骆修远快些离开,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古决明便听见景掌印在走廊处特意提高声音唤她:“古司药留步。”
古决明只能扯出抹得体的笑,回身向景掌印福了半礼。“景掌印唤下官何事?”
景掌印低身回礼,“我出宫前陛下特意交代我要替他向古司药问好。”
古决明又福身道:“多谢陛下抬举。”
景掌印直起身子,像是才看见骆修远也在花园般地吃惊道:“骆大人今日不在自己府上陪陪长辈怎来古府了?”
古正则道:“以恒家中冷清,老夫便叫他同我们一块守岁。”
景掌印恍然大悟,又对古正则道:“想必燕国公很喜欢骆大人。”
古决明不想让年纪尚小的阎妙宁早早见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于是她只向卞夏递了个眼神便扯着骆修远行礼离开花园。
景掌印看着古决明与骆修远越走越远的背影,不知想到什么竟忽然笑了两声,缓缓将目光投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卞夏。
景掌印同卞夏被府里小厮引往偏房歇息,而古正则则去安排正午时古家全府一同接旨的事宜。
待茶点上齐,景掌印不急不缓地低头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抬眼对坐在一旁的卞夏说:“古司药与骆大人的确很配,是吗,卞夏。”
卞夏面色如常,藏在广袖里的手却紧攥成拳,他压着心中酸涩,开口道:“掌印此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