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油灯下才缓缓打下一道影子。
三人抬眸,只见一只手从油灯处收回,继而那人缓缓转过身看向三人:“叫什么,平时也没见你叫这么欢。”
方起征只身着单衣,却在三人面前从容地坐下了。他看上去不像是性命垂危的模样,只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可见病态。
“爹,你没事吧?”方临煦连忙走过去,对方起征上下打量。
方起征靠在椅子上,将方临煦往旁边一拨:“你爹我是谁,稚蛮他们打了我二三十年我都没事,怎么可能被那个傻小子一刀刺死,放心吧,我好着呢……咳咳……”
当然,如果他最后没有那么剧烈咳嗽起来,他的话就看上去更有说服力了。
方起征喝了两杯茶才安定下来,他微微叹息:“还是老了,那点儿把戏都躲不过。”
“方将军,听见您没事我很高兴,但是可以请您解释解释这封信吗?许舒宁就是因为这封信才来刺杀您的,您可以还给我们一个真相吗?”李熙开门见山道。
方起征掀起眼帘,他朝方临煦支了支下巴,方临煦立刻会意,接过信递给了方起征。
方起征拿到信,竟笑起来:“好久没见到这手好字了,差不多五六年了吧,姓段的就字儿写得好,这点我比不上他。”
他看着信,眼中闪过怀念,也尽是怀念,没有一丝做坏事的心虚和忏悔。
李熙紧紧盯着他的表情,想知道他的想法,可是很遗憾,她看不出来。若是连她都看不出来,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方起征演技太好,让她看不出丝毫破绽,二就只能是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段家的事,所以他才能这么坦然以局外人的目光去看待这封信。
“方大人看见上面有自己的名字不会觉得奇怪吗?”李熙试探性问道。
方起征笑得更加开心了:“奇怪?怎么会奇怪呢?”
李熙皱紧了眉,一时不知道方起征在说什么,于是她问道:“方大人什么意思?”
方起征缓缓看向李熙:“字面上的意思。这封信的确是真的。”
李熙心中一冷:“方大人这算是承认了?”
方起征却摇了摇头,他将信放在一边:“我了解姓段的,这封信里里外外的确都没有造假的痕迹,但唯独有一处太假。”
“哪处?”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我的名字。”方起征道。
“怎么可能?”李熙走过去抢过那封信,又看起来,沧白藏在她身边看着。
方起征端起茶淡然地抿了一口才缓缓解释道:“这走之一字,若做偏旁太正,多余,征也同样如此。寻常人尚且不会这么写,何况是书法大家段泽旭。所以,我说名字太假。”
沧白藏仔细一看恍然大悟:“确是如此。”
“这点我之前怎么没想到……”李熙也回过神来。
“你是关心则乱。”方临煦说道。
李熙捏紧信:“许舒宁也是。他是真的以为你是杀他满门的仇人才来寻仇的,方大人,如果您跟他解释清楚,他一定不会再对您动手。”
方起征闻言微微叹息:“没想到他竟是老段的儿子,既是故人之子,我自然不会为难。”
“那您能不能放了他?”李熙又问,她知道自己是在得寸进尺,但是为了救许舒宁,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方起征手握在茶杯上:“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为难他,不止是因为他是你兄长,而是……”
方起征松开手挽起袖子,露出肩膀处的刀痕:“他其实并未用毒。”
李熙一愣:“那外面为何传闻您中了毒,性命垂危?”
方起征将袖子挽得更高,恰好露出刀痕上方一寸,几人一看,竟发现那处乌黑发紫,仔细一看,沧白藏惊道:“针眼?是暗器吗?”
方起征放下袖子,道:“李熙,许舒宁是真君子,可是暗地里却有真小人。我想来,有人故意设计了这么一回,应该就是为了挑拨离间,让他来杀我。而我关他,不是因为被他刺伤,而是怕他被人灭口。”
李熙心里一震。
她从未想过这糟。
“您考虑得对。”李熙冷静下来,对方起征既佩服又感激,说完她就关心起方起征:“您的毒怎么样?”
“救得及时,捡回条命,剩下的好好养养就行。对了,你与许舒宁亲近,你可知道他平日与谁来往密切?”方起征问起。
李熙想了想,道:“许舒宁身体不好,鲜少出门,有空就在家里温书,至交好友几乎没有。不过,最近我倒是发现时常有人进入他房间,有一次我试探性提起,他说漏了嘴,我才知道那人也姓段。”
“最近?”
李熙顺着记忆又想起来:“就从瑜州回来后。对了,自从他在瑜州撞见了一个黑衣人后,他就开始有些反常,我估计那个人就是那时候与他联系上的。”
“既然姓段,那估计也是段家人,但是这个时间出现,不是受人指使就是受人利用,这个人得找出来。”方起征思忖道。
“可是除了许舒宁没人见过他。”
“那就问许舒宁。”沧白藏道。
李熙瞬间看向他。
沧白藏朝她笑了笑,表情温柔中带着点俏皮:“看我没用,这事还得靠你,毕竟他可不会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