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君怎能甘心,一边和于绍松争抚养权,一边给于凡打电话劝说。
两头逼的于凡恨不得下一秒就成年,把这点破事赶紧了结。
当然,她没成年,现在也只能听从安排躺在这间窄小的屋子里跟朋友抱怨两声。
陈樱真熬不住了,她打断了于凡的滔滔不绝:“祖宗,凌晨两点半了,睡吧啊,明天还上课呢,我要是再迟到老师真让我叫家长了。”
没注意时间的于凡赶紧说:“你快睡吧,晚安。”
她把手机静音后放在一旁,床紧紧挨着窗户,于凡偏头抬眼就能看清窗外的月亮。
好亮,都打扰她睡觉了。
但下一秒闭上眼,平稳的呼吸声就传出来。
陈樱寄来的包裹差不多一个星期才到,她从站点等着工作人员给她找。
日薄西山,山体泛出的黑与天边的粉揉在一起成了偏蓝的紫,叠在一起的云都染上橘红色,好看的紧。
于凡直接拆掉包裹,有些诧异地拿出一台胶卷机:“怎么回事,寄错了,我要的不是单反嘛。”
型号实在是有些老,于凡看了几眼没认出来,嘟囔着陈樱这是把他爸哪一年的老古董相机邮来了。
她想要把那天边的景色拍下来,也没立刻掏出手机询问,调试了一下相机,附上胶片,找了几个角度才按下快门。
成像的速度实在是有些慢,像素也不清晰,透着颗粒感,发灰发白,有种失真感。
但于凡意外觉得还不错,有种老式复古感,又拍了两张找找感觉后才往家那边走,一路上都在研究。
宋玉君不缺钱,她用的相机都是顶好的,教给于凡的自然也是,所以对于凡来说,这个胶卷机实在是有些新奇。
天色擦黑,于凡已经拐入必经的小巷了,她向来不爱走中间,只爱擦着墙根走,有时候肩膀那里的衣服会不小心蹭上灰。
一路鼓捣,她差不多把这个胶卷机的性能摸明白了,虽然型号有点老,但是基础的东西不会变太多。
陈樱给她寄的胶卷有整整一箱子,根本不怕损耗,她就这样一边调试一边拍,还从这里边得了点意趣。
巷子里黑,前两天下雨,还有些积水未清,混着土路很是泥泞。
周遭安静的环境很是衬这夜色,但一声衰颓却又粗犷的方言霎时响起,于凡被吓了一跳,随即这声音时断时续的不停传出,倒是勾起了她的一点好奇心。
她攀着墙,猫着腰,跟小耗子一样轻手轻脚地走向前,在转口处探出半个头,堪堪能看清。
夜里总是有夜猫嚎叫,于凡只见其影不见其猫,但今天看见了。
不只是猫,还有一道模糊却又熟悉的背影。
生锈的铁门大开,门口堆着许多玻璃啤酒瓶碎片,碎片堆中间是半旧不新的铁绿色信箱。
穿着发黄的老头背心的中年男人醉醺醺的,晃荡着往里面走,旁边有个清俊少年冷着脸走上前,才低声开口就被推开,中年男人指着他骂了两句,离得有点远,于凡听不清。
野猫跳上墙头,轻着脚步,猫瞳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事不关己地舔了舔爪子。
于凡扬头去看,握在相机的手指收紧,怎么那么眼熟啊。
她抬起相机,调大焦距,对上那边,手指习惯性搭在快门上。
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看着那个少年趔趄两下,把手中的玻璃啤酒瓶一下扔在他脚边,碎裂声炸开,少年脚踝划出血痕,又被携着风的巴掌扇红了脸,顺着惯性向后滑,倒在那堆玻璃碎片上,头撞在信箱一角。
距离和空间被相机拉近,看清的一瞬间,于凡手指一紧,快门就被按下。
快门声很清晰,但醉酒的中年男人听不清,他晃晃荡荡地走进去,一把拍上门,只有瘫在玻璃堆上的少年听清了。
心跳如鼓,被抓包的那一瞬于凡呼吸都屏住了。
相纸弹出,于凡攥着一角,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一双黑沉的眼正好撞进镜头,很沉寂,像是宇宙深处的黑洞,能够绝望地吞噬一切。
野猫跃下墙头,低低叫了两声。
于凡也终于知道那道熟悉的身影究竟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