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区的冬天很冷,哪怕圣诞节这天也是。
当伊里斯特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有些怅惘地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才无奈地揉了揉眼睛,离开了医院。
兴许是最近太忙的原因,当他在门口发呆时无意间看到那穿着圣诞服饰躺在急救床上被家人和朋友推进医院的年轻人时,才反应过来今天居然是圣诞节。
无论如何今天应该给自己买一个蛋糕,他想。
毕竟今天是“他”的生日。
伊里斯特向来不爱吃甜的,却总会在圣诞节的当天买一个六寸的草莓蛋糕,逼迫着自己全数吃下。
其实他也不爱吃草莓,只是“他”只能吃出草莓味。
因为那时的“他”仅仅只是一具失败的实验品。
想着想着,伊里斯特已经走到了医院旁最近的一家蛋糕店。
这家蛋糕店是个连锁品牌,伊里斯特订过它家主店的蛋糕,味道和价格都中规中矩,但对于伊里斯特而言已经足够了,于是他伸出手推门而入。
“欢迎光临。”胖胖的蛋糕师恰好从后厨将客人预订的蛋糕交给前台的老板娘,顺路向伊里斯特打了声招呼。
“要个六寸的草莓蛋糕,只要草莓,不要其他水果。”伊里斯特熟练地说。
“你要现做吗?现做今天来不及啦。”老板娘懊恼地看了一眼正在后厨马不停蹄地裱花切水果的蛋糕师们说。
“柜台做好的也行。”伊里斯特对蛋糕不挑,能吃就行。
“那正好,今天就多做了这一个六寸的草莓蛋糕。”老板娘从展示柜里取出那镶着两只白巧克力小猫的草莓蛋糕,说:“你看这个可以吗?”
“可以。”伊里斯特肯定地说,就在这时,蛋糕店的门又响了,还不等老板开口,那人便匆匆忙忙地大声说:“老板,有草莓蛋糕吗?”
这声音过于熟悉,让伊里斯特不得不微微地转过头去,借着余光偷偷确认这那人的身份。
是林旸。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林旸会出现在医院,是生病了吗?伊里斯特心想。
此刻的老板娘有些惋惜地看着手上的草莓蛋糕,心想早知道今天多做几个了,她遗憾地向那男人说:“没有了,最后一个被这位客人订走了,订做今天来不及了。”
“那好吧。”林旸遗憾地回复道,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伊里斯特叫住:“林旸。”
林旸愣了一下,转过身来说:“你怎么在这里?”
“有事来找院长。”
林旸突然想起今天董默宁和自己说过伊里斯特在医院的事情,哦了一声。
“我不想吃蛋糕了,给你吧。”伊里斯特接过老板手中的蛋糕,递到了林旸手里便准备离开。
林旸叫住了他:“我去给人过生日,你去吗?”
伊里斯特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向林旸问道:“你去给谁过生日?”
“简凌。”
·
也不知道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哪根神经跳错了,林旸居然向伊里斯特发出了同自己一起去给死人过生日的邀请,并且人家还答应了。
伊里斯特由于是来查案的,所以没开车,便抱着蛋糕坐在副驾驶上,沉默地望着窗外车水马龙发呆。
前几日的争吵景象仍旧历历在目,林旸想向他道歉,但他尝试了好几次,最终也只是动了动嘴唇并未将道歉的话说出口。
奇怪,明明自己已经在镜子面前模拟了好几次,怎么就是说不出口呢?
黑色的SUV宛若一辆暗夜骑士,它压着180码的车速穿梭过矮低的楼房,跟随着高速公路的指引逐渐驶入了郊外高山深林里。
终于,当车内播放的欧美流行乐停止于高潮部分的I can't love you in the dark时,他们在一处坟山前停下了车。
“到了。”林旸轻车熟路地把车开进坟山里的专用停车场,他关上车载音乐并解开安全带从后座的背包中取出一登山杖递给伊里斯特说:“山上路滑,小心。”
“简凌的坟怎么会在这里?”伊里斯特接过那登山杖,向着窗外那高耸入云的坟山望去。
“衣冠冢。”林旸并没有做太多的解释,他背上那鼓鼓囊囊且还带了些香水百合的背包,说:“走吧,今天没下雪,应该好上去。”
伊里斯特不说话。
他并不是很擅长爬山,或者说,他并不擅长任何需要体力维持的活动,但好在身体素质不错,倒也能跟得上林旸的步伐。
坟山幽冷,小径湿滑,这段路走的意外的艰难,但好在这段路并没有多久。
“到了。”林旸呼出一口气白气,微喘着粗气。
伊里斯特也有些喘,冬天登山的体力消耗本就比平常更高,更何况两人手上都还拿着东西。
“你父母也在这里?”伊里斯特有些惊讶地看着这旁边的两座墓碑。
“嗯,这里以前是特安部的烈士陵墓。”林旸从背包里取出一折叠桌和折叠椅,在简凌的墓前一一摆开,“我只带了一个凳子,你坐吧。”林旸将那唯一的折叠椅递给伊里斯特,但伊里斯特却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他有些生疏地将蛋糕从蛋糕盒里取出,将林旸那取暖器放在小凳上,说:“他的墓不是在上城区吗?”
“上城区里面装的的不是他,是别人。”林旸切下一块草莓蛋糕,放在简凌的碑前,说:“那纪念馆里泡的那个人是假人,不是简凌。”
“你怎么知道?”伊里斯特面无表情地问。
“他的左耳耳尖处有一枚很隐秘的黑痣,那尸体上没有。”
伊里斯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左耳的耳尖,果不其然,那里有一些微微的凸起。
“以前我还在上城区时,简凌是我对家的大哥哥,我父母去下城区出任务的时候就是他照顾我,所以我小时候偷偷观察过他。”
“后来他搬去研究院做实验了,我就再也没和他见过面。”
“结果没想到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他的葬礼上。”
林旸有些自暴自弃地笑了笑,继续说着:“在我记忆中他就爱吃草莓蛋糕,所以每一年圣诞节我都会带一个蛋糕过来,在这衣冠冢面前替他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