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结实有劲儿,动作流畅,沈宜棠仰倒时恍然明白为何在颐园晏元昭能眼尖发现她,原来他也是练家子。
她认命地被晏元昭重新放到案上。
“安分些。”
腰肢柔软,不似男人。晏元昭狐疑更甚,扳住他下颌,手里半湿的帕子抚上他眼周,一点点将石黛和暗粉拭净。
清亮的上半张脸暴露出来的那瞬,晏元昭惊得向后弹了一步,松开对她的禁锢。
“真的是你,沈娘子!”
沈宜棠不敢跑了,把他遗在她脸上的帕子一揭,乖乖坐起来,讨好般地笑,“晏大人。”
晏元昭眸光如刃,难以置信,“你一个女儿家,女扮男装来赌坊?没人跟着你吗?”
“就我自个儿,”沈宜棠咬唇,“我来赌坊是有原因的。”
“有何原因?”
沈宜棠直视他的眼睛,坚定道:“我来帮我阿兄寻案件证人。”
晏元昭眉头耸起。
沈宜棠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之前您不是瞧见家兄来了金玉阁嘛,他不是想来赌,而是来这儿找一个叫李韬的证人!阿兄那次没成功,还被您看见,他身上的压力就大了,怕自己人没找到还背个官员参赌的罪名,我不忍见阿兄为此事烦心,决定铤而走险替他来找人。”
晏元昭瞠目,“所以是沈司直让你来的。”
“不不不,家兄不知情,他最是守规矩的。我偷溜出来,府里谁都不知道,我想着把人带回去给阿兄一个惊喜。”
“胡闹!”晏元昭觉得可笑,“你来找证人,怎么找?又打算怎么抓?”
“证人的体貌特征,我都问过阿兄,也记住了。而且我想此人是故意躲在赌坊逃避官府征召,他白天也待这里,肯定不是普通赌客,那就是雅间的客人了,想来也不难找。要是我没撞上您,说不定现在已经找着他了呢。”
“至于抓人,我从阿兄那里偷师来一种毒粉,撒到人身上就会令人昏厥。把人弄昏了再雇人拉到大理寺嘛,也不难的。”
大理寺官员常年与案犯周旋,会使野路子手段不足为奇,沈宜棠放胆将一切推给沈宣。
她还特意从袖袋里掏出她常备身上以防敌的一瓶迷药,给晏元昭晃了晃,示意自己没说谎。
晏元昭看她像在看傻子,“沈娘子,你太天真了,抓人没那么简单。”
天真好啊,男人不就喜欢天真的女人吗。
沈宜棠琢磨着他是信了,眼帘低垂,默默用他的帕子擦净脸上伪装。
“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晏元昭问。
沈宜棠恢复了本来样貌,声线却依然粗粝。
“是易声茶,喝了后就能改变人的音色,也是从我哥哥那里……”
“行了。”晏元昭压下她话头,这个沈宣,能力不怎么出众,上不得台面的招数倒是懂得一套一套的。
他板起脸,“沈娘子,你此举实在冒失莽撞,既有违闺训,还置自己于险境,万一遇到歹人,更是安危难料,如何能让令尊令兄放心得下……”
晏元昭要说的话有很多,可见她低着眉小羊羔似地缩在案上,脂粉毫无的脸颊白润细腻,在灯下柔如暖玉,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沈羊羔听他训够了,抬起头,盈盈水眸无辜而清澈,“晏大人,我知道错了。可是,您堂堂御史,怎么也来金玉阁了,这好像有违律法吧?”
他口中的歹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那两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还躺在地上,沈宜棠都不敢想晏元昭做了什么勾当。
小羊羔反咬一口,晏元昭眯眼,语气不善,“是否有违律法,不需沈娘子挂怀。”
“我不挂怀。”沈宜棠拄腰,“我就是腰背被摔得有点痛。”
在旁听得津津有味的秋明面上一讪,低头继续去拖那地上的人了。
“换作歹人,就不止这点痛了。”晏元昭道,“秋明,别拖了,去外头看看怎么了,一会儿吵一会儿静的。”
待秋明走了,晏元昭看着她放在腰上按揉的手,试图回忆自己刚才用了多少力道。这一想,刚刚盈满掌心的柳腰,拭脸时指尖触碰的肌肤,突然鲜活地涌到心头。
他一阵烦躁,雌雄颠倒就是会带来这种问题,失礼的人倒成他了。
晏元昭定了定神,“沈娘子,你要寻的证人李韬,片刻前已被晏某找到送往大理寺,往后此事以及令兄的其他公事,你都不要再插手。”
“当真?”沈宜棠睁大眼睛,“晏大人,您来赌坊,难道也是为帮家兄找证人?”
晏元昭来金玉阁,确是为李韬。
沈宣为官谨小慎微,他心中有数,稍一过问大理寺官吏,便知晓了他去赌坊的情由。晏元昭阅了案卷,发现李韬奸猾,善于藏匿,恐怕沈宣就是再去几回赌坊,也难降服他。左右最近闲来无事,晏元昭便不声不响地替他走了一趟,也免得沈宣本就不富裕的家底雪上加霜。
他在此间雅间寻到李韬,连舒打晕李韬的两个庇护者,把人捆了装麻袋扛肩上,跳窗直奔大理寺。
连舒刚走,秋明清理现场,沈家小娘子便闯来了。
晏元昭不置可否。
他伸手,“沈娘子,手帕还我。”
沈宜棠攥紧帕子。
帕子素白轻薄,没有花纹徽记,只在边缘以金线勾勒,质地柔滑似水,比她摸过的其他料子都好。此乃昂贵的软烟绫所制,她今晚赢的所有钱,大概刚够值这方帕子。
“不还。”
沈宜棠坐在案上,翘着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