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已经等着了,我们走吧。”
说罢牵起姜协的手,带着他们往府外走去。
马车舒适,里面装饰都十分精美,车窗四周挂着丝绸幔幛,上面还坠以晶莹的珠串,中间放了个雕花小茶几,上面摆着一套白瓷茶具和几碟精致的糕点,姜徽从车旁的暗格里拿了个九连环陪姜协玩,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有淡淡的青色血管从白皙的手背上透出来。
盯着他修长的指节看了一会,姜葛侧身掀开帘子,此时窗外只剩最后一点微光,这座城市的夜幕即将降临,她靠着木质的车壁往外望去,城中昏昏暗暗的,已经陆续有小商贩开始支起摊位,车子在石板路上平稳而缓慢的行驶,各式各样的人和物在视野中划过,酒肆的檐上挂着揽客的幌子,迎着晚风晃来晃去。
听着耳边车轮咯吱咯吱的声响,姜葛感觉有一种沉厚而古老的气息扑在她面上,带了丝丝的凉意,吹开了她散落的额发,她缓缓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清丽秀美的面庞在暗影里如初绽的新月,莹莹生光。
到了地方,姜徽先下马车,然后回身将姜协抱下去,再回头准备扶姜葛的时候,见她已经跳了下来,他默了一瞬,心里叹息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带他们进了酒楼。
这家万福楼是最近新开的店,招牌菜是五色珍珠鸡,姜协一直想尝尝,姜葛牵着他进了包间,里面已经点上了灯,桌椅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她们找个位置坐下,不一会儿店小二就开始上菜。
肉汤鲜美柔滑,姜协拿着小勺子吃的欢,嘴唇边一圈油汪汪的汤渍,姜徽拿了块巾帕给他擦了擦,这似乎是他的天赋,只要他想,便是一个全天下最体贴的公子,一举一动只让人觉得温润有礼,如沐春风。
恍惚间感觉自己回到了她曾经父母的庭院里,氤氲的光线下,母亲亲切的和父亲分享美食,他们漫无目的的聊一些有意义或者没意义的话题,偶尔静下来,什么话都不说,只剩下含笑的嘴角和温情脉脉的眼。
她从前并没有给那样的生活赋予多么理想的烙印,那时她活得很好,再大的挫折也被她视为勋章,如今一切都失去了反而总能在不经意间清晰的回忆起。
沉迷过去是衰老的前兆,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将幻境打破,执起筷子给对面的坐着的人夹了块竹笋。
姜徽动作优雅的将它吃下,也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这个也很好吃。”
望着素色的碗碟,姜葛眼睫翕动,白皙的脸颊在烛火笼罩下显出一层桃色的薄红。
有些感情,她在前世很少想过,可能是精神和生活实在是太充实,她只偶尔会有一些朦胧的憧憬,而现在,那个影子似乎逐渐有了具体的形状,不轻不重的落在她空寂了许久的梦境里。
大概是烛芯闪烁太过迷离,今日的姜徽整个人都发着柔光,她放下筷子,心中默默的想。
饭毕,已是夜色沉沉。
路边灯火葳蕤,人群熙熙攘攘的漫步在街上,欢笑声,叫卖声在耳边喧嚣,市井间的烟火气在这一瞬间显得灿烂而绮丽。
姜协一手牵着一个大人兴奋的逛着摊子,忽然他注意到前方,眼睛一亮,然后放开了姜徽,指着一个和颜悦色的卖糖葫芦的老者对着姜葛央求,
“阿姐,我想吃那个”
没有小孩能抵抗糖葫芦的诱惑,姜葛掏出铜板上前给他买了一串。
姜协接过后开心的像老者道了谢,然后将糖葫芦举到姜葛面前,
“姐姐吃。”
他是一个很乖的小孩,好的东西总喜欢和亲近的人分享。
姜葛咬下一颗,薄脆的糖衣裂开,酸甜的味道浸满口腔。
姜协又转身递给姜徽
“大哥哥你也吃。”
“谢谢九弟。”
他笑盈盈的说了一句,目光飘到姜葛面上,她唇上沾着一点晶莹的糖渍,闪着润泽的光,似乎能闻到糖的甜香,姜徽不动声色的低头,咬下了紧挨着的第二颗果子。
顺着街道往前走,姜徽站在外侧,身体微微偏向里面,悄然护着他们不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挤到,姜协头上带着小摊上买的虎头帽,一蹦一跳的走到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前,好奇的盯着上面挂着的一盏小狗灯看,这盏灯做的得惟妙惟肖,用黄色的油纸扎成,画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对搭下来的耳朵十分生动可爱。灯底是平的,灯用细细的丝线串在一根打磨光滑的竹棍下吊着,方便人可以提在手上,把竹棍取下后又是一盏可以放置的河灯。
虽然材质普通,但手艺精巧,比起平日里经常看到的莲花灯,兔子灯来说确是显的别具一格。
“九弟想不想去放河灯?”
姜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弯下腰拿折扇柄碰了一下灯上的狗耳朵,温和的问姜协。
“今日可以吗?”姜协转头询问姜葛的意见。
姜葛看他眼里藏不住的希冀,想了想,有她和姜徽在也没什么不安全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同意了。
“我们还可以去河边等焰火。”姜徽又加了一句。
他将那盏小狗灯拿下递给姜协,转而又递了一盏荷花灯放在姜葛手上。
姜葛一愣,想说她对放灯没多大兴趣,但是看到他已经回头向摊主付了钱,抿了抿嘴唇,准备开口的话也就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