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仔浑身一震,咬紧的牙关中,终于发出一声回应:“外面很危险,等船靠岸,我就带你走。”
拍门声戛然而止,莫妮卡终于确认了四仔身上不对劲的地方:“你说我们现在,在船上?”
“……游艇派对。”
游艇,游艇。莫妮卡恍然,四仔的“疯病”并不是从现在才开始,而是早在昨天,就埋下了引雷。
游艇似乎是他的禁忌,因此他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中,直到刚才,不知被什么彻底引爆。
“林杰森,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这种情况下,莫妮卡不再怨怪四仔,也怕激烈反抗刺激到对方,只能平息下心火,温声引导:“现在你不在游艇上,这里是城寨,很安全的。林医生,我是莫妮卡。”
四仔喃喃低语:“莫妮卡……”
“是啊是啊。”
“扑街……”四仔咽喉怒颤,拳头捶在地板上咚咚响:“这班扑街,还想动莫妮卡……”
“……算了。”莫妮卡感到无力。她早就头昏脑涨,见一时劝不动四仔,更想不到什么好方法,干脆从衣柜里薅了几件下来垫底,直接躺下了:“天大的事,醒来再说。”
四仔的衣柜里满是由皂香、木头气、和樟脑丸混合的味道,莫妮卡累极困极,熏熏然闭上眼,不过几分钟便坠入黑甜乡。
明明已经摆脱了王九,莫妮卡却又梦到了他,不愧是他,阴魂不散。
摩托艇靠岸前,莫妮卡就看到王九带来的几个马仔早已等在岸边,大多生还。
她意识到今晚的交易越南帮也早有准备,并未折损人员。但王九究竟和卓少发生了什么,莫妮卡并不想知道,脱身才是要紧。
好在马仔出声救了她:“九哥,大老板call,问什么时候回去。”
王九的笑脸立收,多疑地扭头向莫妮卡,眯着眼,观察至微:“你暗爽是不是?我大佬找我,你就以为我会放你走?”
莫妮卡只能好声好气,同他摆事实、讲道理:“我习惯只要单独去一个地方,如果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回去,就一定会有办法让别人找到我。”
“你以为我怕?”王九混不吝地用拇指指向自己:“你在我手里,谁要抢,可以试下。”
“九哥,别跟我斗气啦。做成了事,早点回去拿报酬、听赞赏不香吗?何必跟我耗,而且你看我——”莫妮卡从头到脚指着自己:“我现在这个鬼样子,你吃得下去?”
王九心中冷笑,帮大老板办成事是没有任何夸奖的,无论他王九做得再好,也总能找到挑剔的理由,不过,他也没那么稀罕。
只是……王九匆匆扫过一眼,莫妮卡现在,的确很像叫花婆,十分难评,他扭开头:“……洗个澡不就好了。”
“洗个澡……”莫妮卡的声音戛然而止,王九竟然嫌弃她!她竟然被王九嫌弃了?
莫妮卡大怒:“喂,癫公,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照镜子的?看看你这个衰样,被人砍得乱七八糟,跟一条发毛的绿海带一样啊!”
“哎呀,是哪里的卖鱼婆在讲话,快滚回去补渔网啦。”王九同马仔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往外走。
这是要放过自己了?还是陷阱?
莫妮卡不敢松懈,维持着怒容:“喂。”
王九停下。
“通讯地址给我。”
“你受虐狂呀?我不找你,你还缠着我不放。”王九当着小弟挺起胸膛,像是在炫耀自己的魅力:“她真是钟意我。”
疯子的想法一天一个样,莫妮卡就算再雀跃,再想立刻离开,也不能立刻表现出来。
她必须留点牵绊,留点希望,才能把王九顺利送走:“给你送谢礼呀,谢谢你今天放过我。”
王九挠头,他的确不明白莫妮卡有什么好谢他的。谢把她锁船上?还是谢推她去死?如果有人敢这样对王九,他只会报复对方报复到死。
“送去厂房去就得,”尽管想不明白,但王九却安然受用,他摆了摆手,背后的阿修罗纹身也像眨了眨眼:
“不过,我还是想你亲自来谢。”
一觉睡醒,莫妮卡躺得很舒展,不在逼仄的衣柜里,西装外套也已不见,整个人都埋在干燥贴肤的被单中。
四仔正坐在床尾,两眼盯着门口,拘谨又沉默。
抱着一丝侥幸,莫妮卡问道:“你怎么把我放床上了?”
四仔指了指床头放的温水,回答:“暂时安全,没人发现我们在这里,喝口水吧。”
“……”
看来他还是没有恢复清醒。
莫妮卡端水咕嘟咕嘟饮到底,又问:“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莫妮卡。”四仔立刻回答,而后又低声劝告:“就算你是莫妮卡,你也斗不过他们。留在这里,我会保护你。”
斗不过谁?四仔的仇家?四仔从来没和莫妮卡说过有关自己过去的事,光是看他那一身的伤疤,莫妮卡也不会去问。
掀开被单,莫妮卡穿鞋下床。然而她一动,四仔也跟着移动,面罩下的眉弓微隆,像是在抱怨莫妮卡的不听话:“你又做什么?”
莫妮卡指着皱皱巴巴的衣裙:“大哥,我要洗澡啊,我真的很难闻,受不了了!”
“……”四仔只得松了口:“你洗快点,五分钟。”
你管我几分钟!莫妮卡默念着忍耐,田螺医师不发病的时候人好得不得了,她必须忍耐。
然而走到冲凉房门口,四仔竟然也跟了过来,就像个存在感过重的阿飘。
莫妮卡皮笑肉不笑:“你别跟我说,你也想洗澡。”
“我……”四仔挠了挠头,脖颈红彤彤地:“我帮你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