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ger伤了喉咙,不喜多话,开场也简单:“又到一年中秋,我没别的意思,每年我们几个老东西能见见面吃顿饭就好。”
逢年过节于狄秋而言不是喜日,那些和乐的祝福也只会是更加扎心的利刃。但tiger的话使他感到宽慰,他同tiger碰杯饮,也少有地开玩笑:“别把自己说得这么凄凉,你tiger的客席我哪次没来?讲得你好像很想我们一样。”
揭开蒸屉,十二又将蟹分好,手被烫得直摸耳朵。
tiger放下喝空的酒杯,用剪绞开绳,徒手从容剥蟹:“阿秋,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
被点到名的龙卷风卸着蟹腿,手势却像夹烟,他隔着墨镜看过来,有些好笑。
眨眼间,蟹壳已如纸壳般破开,tiger用拇指同食指捻住口器,将极寒的蟹心一并扯出:“最不爱出门的就是他,躲城寨里扮龟,年纪越大越自闭,我怕他过几年,老年痴呆啊。”
“哈哈哈……”狄秋胸前挂珠都在晃,边笑边用圆锤敲蟹背,动作文雅。
受了揶揄,龙卷风也跟着笑两声:“你们二位,要不要照照镜子?”
他用指劲捻碎蟹腿,就着黄酒,嗑瓜子似的:“一个脑门上可以围海造田,一个都可以原地出演柯镇恶,还当自己三十岁?”
狄秋摸着额头,小声自语:“真有这么夸张?”
龙卷风的嘴还在发力:“出来闯的事就交给后生仔咯,对不对,十二?”
十二少嘬着蘸过醋碟的蟹腿,笑呵呵地接话:“哪有啊龙哥,五六十岁正是该打拼的年纪,我们做晚辈呢,最好跟大佬一世,大佬要演柯镇恶,我就扮郭靖咯。”
信一笑了两声,有些损。十二少立刻问他:“怎么,我这么有型,演不得郭靖吗?”
“你个小鬼就知道偷懒,再没个正型,只怕到时候演郭靖没你的份,只有演欧阳克。”tiger剔着白如雪的蟹腮,不疾不徐,从头到尾,手上都没有沾到蟹膏。
自家大佬的拆台给了十二少会心一击,话中的深意更是耐品。
信一同十二少对视一眼,忽然觉得这蟹膏吃起来有些心惊肉跳,龙卷风也同tiger确认着眼神,看似不经意,却都在替自家后生仔较劲。
狄秋不明所以,于是狄秋决定另起话题:“对了,黄家那个女仔,有没有麻烦你呀?”
“咳咳咳咳……”龙卷风一口酒呛到,一边憋笑,一边接过信一递来的纸巾:
“啊?麻烦?没啊,不麻烦,不信你问信一,信一,你说,‘黄蓉’有没有让你麻烦?”
“黄……我……不是……”这场暗语大战,终归还是集火到了信一身上,只见信一一张俊脸肉眼可见地变得跟螃蟹一样红,他气急败坏:“喂!大佬!你不要再笑啦!”
中秋当夜,美丽华大酒楼,另一场团圆饭也刚起了头。
四口人,各坐一方,莫妮卡在客位,腹中空空,只因为坐在主座的威尔黄,迟迟没有动筷。
她刚推着轮椅进来,威尔黄责备的目光便压下,继母珍妮郑抚住他,他才按捺住火气,只是沉声责备:“自己搞成这样来跟家人吃饭,你还知不知道脸面?”
“对啊,还玩迟到。”弟弟黄耀祖也如往常煽风点火:“我这么忙,都抽出时间陪爸和二妈食饭,你这么不顾家,小心以后你老公不要你。”
莫妮卡懒得施舍眼神:“你痴呆吗?老豆要让我跟h社会,放心,他不要我之前,我会先让他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黄耀祖想还嘴,又去看威尔黄的脸色。
“好啦!女仔家家,讲话不三不四。”威尔黄粗暴地打断这场儿女纷争,又问:“城寨那个烂仔送你过来,没被记者拍到吧?”
“他不是烂仔,坐你旁边这个才是。”莫妮卡纠正完,又换上嘲讽语气:“而且,我们黄家,现在应该没有被记者拍的必要哦。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大家都看好荣先生。老豆,你out啦。”
威尔黄被气得将桌子敲得邦邦响:“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讲话?黄曼玲,不是我逼你去跟h社会的!你如果不接受,早点回来嫁人,你的艳闻丑事还没传去澳门台湾,嫁出去,我也清净!”
“老豆,”莫妮卡的声音里已听不出悲哀,或是难过的情绪,只有无奈:“一房多卖是犯法的。”
“你,逆女……”
“好了,哪有这样说自己女儿的?”珍妮郑一手劝服威尔黄,又转头道:“莫妮卡,别惹你爹地了,他也是关心你,同这些古惑仔混,抛头露面有什么好的?”
珍妮郑八面玲珑,转头又指责起威尔黄:“你也是,外地人有什么好的?就这么看不起你女儿?上次莫妮卡同我去茶会,好几个大户都中意她,也不计较莫妮卡以前的事呀……”
轮椅滚动,刺耳声打断了珍妮郑的喋喋不休,莫妮卡从桌上拿了块月饼,转头离开。
包厢门打开,又很快关上,包厢隔音效果很好,哪怕不欢而散,莫妮卡也听不到父亲的狂怒声,这就是他所追求的体面。
进入电梯,莫妮卡直上顶层。
天台少人,莫妮卡满眼尽是如绚星般的琉璃华彩,她划到栏边,面朝港岛盛大的夜景,沉默地将月饼往口中塞。
是她最讨厌的甜,甜得牙根都在痛。
尽管今夜的经历不甚美妙,莫妮卡也没有悲伤得不能自已,被人窥伺,她很快感知到。只是她还来不及反应,身下的轮椅就猛然掉转了头,向前急速滑动。
漆黑的影如鬼魅般降临,兴奋的喧笑带走莫妮卡最后一点怅惘。
王九把住轮椅,就像在路边捡到了新玩具,已跃跃欲试。他将身体的重量掼向轮椅,加速前推,低下头,任发尾同莫妮卡的混作一气:
“嗨,咏春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