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约既出,有些事还是讲明白的好。”三皇子向天均遥遥看去,颔首致意后朝众多大教道:“皇朝初立之时发生了一件大事,前往边荒之路截断二三,不少教派曾因此与皇朝共同商议裁减前往边荒的人数,先皇曾数次提出修复道路,但至今为止,不知众教缘何不应。”
“天人族,为皇朝赦封王族,不论局势如何,皇朝旨意从未允许天人族缺席。”
数量太多,今天不可能全部追责,需要挑一位较为出众的人物来杀鸡儆猴,老天人便是极为不错的选择,其受皇朝赦封,当世皇朝处理起来名正言顺,“先生”所保之人荒为天人族所欺,此事有女帝作证,天人族狡辩不得,在场众多人中,老天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被天均、三皇子连续点名,老天人已然明白现在情况,作为被抓出来要宰的鸡,他躲不开这质问,就算能够解释为何不去边荒,为何扣押荒,也解释不了违约的本质。
想要保全天人族的话,他需要供出更多的共犯,但离开他之后的天人族会如何虚弱,岂不是人尽可欺?
他需要试着争取,赌边荒之事在久不曾通后急需支援。老天人向三皇子弯了弯腰:“老夫得仙意,边荒事急乱不得,需待安排。”
没有比仙殿更好的甩锅对象了,老天人将话题再次引向仙殿,仿佛仙殿不坠,他们便一直存在倚靠。天均看多了这种态度,这些人一直都是这样,万年来从未改变过,仙凡之别如此巨大,以至于一位残仙就可以搅弄整片三千州。
天均不喜欢这样,他早已不是活着的人,残存的魂魄爱恨都不会加以掩饰,既然如此不喜,那不如都毁个干净。仙殿之中,那些环绕在棺外的亡魂们俯视着被仙气笼罩中的沉睡残仙,无尽怨恨散发的浓郁黑雾凝聚成了液体,点点滴落在青玉棺之上,像红到极深处的血,顺着棺面花纹流淌蔓延,所过之处坎坷一片,冷硬的玉料恍惚中成为了正在腐烂的血肉。
被污染扭曲的黑血烂肉向着洁白仙雾滴落,寂静空间中回荡着清脆缓慢的水声。
滴答——
滴答——
猩红的眼注视着沉睡中的仙,不论他是真的醒不过来还是不愿意醒来,今天,这座仙殿必须坠亡,仙也好,人也好,需要尽数灭亡,唯有活躯之血,可让亡魂归去地狱,哪怕不得轮回转生。
仙雾沾染黑色,这腐烂的尸臭味便再难散去,那被三千州仰望万年,横亘众教之上的仙殿之主,终于睁开了眼,有人惊扰他的沉睡,有人亵渎他的权威,有人污染他的气息,这让醒来的真仙生出无边怒火。
不知哪一代天衡直面了真仙的怒火,他笑了笑,在真仙的威压下亡魂化成了飞灰,在他身边的同伴们替他发出了嘲弄:“看看,醒来了就耍威风呢。”
“你醒啦,老不死的逃兵。”
他们再度躁动,向着残仙露出近乎狰狞的笑和讥讽:“嗨,你还记不记得逃兵是有惩罚的?”
“你耍什么威风?狗东西受死吧。”
第一王朝有什么底蕴?三千州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他们都在猜测,根据所见所闻来猜测,既然三千州有仙,那作为曾有大世的开端,第一王朝自然会有仙器,真仙镇压三千州,仙器不如真仙本身,那第一王朝至少拥有一把仙器,这已经是现今三千州对第一王朝抬到最高的想象了。
直到神凰展翅、麒麟踏步,仙弓凝箭矢,仙剑断时光。
“先生”是第一王朝的遗孤,他们带走了第一王朝大半底蕴,数十万年的时光未曾让他们断绝,在降临三千州之时残仙便知道,这群黑衣人会是自己最难缠的对手。
残仙从未低估自己的对手,他知道给“先生”一个鱼死网破的机会,他们必然会拿出所有底蕴来同归于尽,为后来人开坦途。他敢和“先生”同归于尽吗?他不敢,他还不想死,就冲这百位亡魂拿着真仙遗物来自爆,重伤未愈的自己肯定活不下来,他若是将这些黑衣人全杀了,仙古秘境里的那位就真的不会出来算账吗?
没有人比残仙更清楚这万年时光他都做了些什么,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秘境中那位钟离先生的手段会如何恐怖。
只见过残仙的人以为这就是真仙手段,是一生无法逾越的天堑,但残仙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抵不上曾经一半,而在自己全盛时期,甚至看不懂钟离先生所走道途,那是远超真仙的手段,就连曾经的六道轮回仙王也要赞叹感慨的通天道法乾坤。
残仙只能被动,他不能采取任何的主动,只有被迫,才能显示自己的无辜。
这种意图被天演们洞悉,其中一位漫不禁心拉弓满月,瞄准真仙眉心,那里是元神所在,只有元神灭亡,残仙才会真正死亡:“你担心先生?”
“放心,先生不会在意,背叛者太多了,若是每一位背叛者都让先生投落目光,那三千州凭什么存在至今呢?你总是喜爱高估自己的存在,当仙——”
“你当得太久了,忘记了自己和所有人一样都会死。”
银白箭矢瞬息而出,残仙抬指,只听一声铮鸣,箭矢被残仙拂开,砸落青铜殿身,而后雷声轰鸣,整座仙殿发出爆响,地板漫布裂痕猛然炸开,残片碎落如雨,这横亘三千州万年岁月的至高仙殿,便这般突然在众多人注视中瓦解不存。
截天教教主都呆住了,他深深吸了口气,侧头去看一旁的太上长老,作为潜藏在暗处的“先生”同盟,虽然早知他们有底蕴,但根本想不到这底蕴这么猛,青铜仙殿一下就给炸毁了。
不对吧,这不对吧,这可是青铜仙殿,你说炸就炸了?
“别激动。”一箭不成的天演还有心情维持自己的表情,让自己脸上的笑看起来更像是人:“亡魂做箭,我还能再出一箭。”
“我也能出一刀。”
“哎呀,啰啰嗦嗦的,老子直接和他爆了。”这位天衡显然不是什么好脾气,也不知他生前是怎样的人。他伸手朝远处天均轻轻挥手:“因果册,来。”
“逃兵,当处死刑,请天道为证,将规则神链,准予我等行刑。”
天道至公无私,无灵智,无所谓善恶之别,只是天道本应当的模样,但前提是天道所存在的世界不存在生死之危,而九天十地在诞生之处,天心中便被种下有关御敌的规则。
在这场绵延数个纪元,看不见决战在何处的战争中,哪怕是天心也要身处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