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修士瞪圆了眼睛,憋着气和自己身边的人大眼瞪小眼,不敢说不敢说。
难怪他们这些级别不够的小虾米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理解怎么就有一群人要为罪州翻案;难怪这都明面上做对了,这么多大教也不敢公开这群黑衣人的身份;难怪映照里镇压诡异的先生出现他们会如此担心。
“太古之后,万族遵守盟约,世代驰援边荒,保卫天地,那些远去不曾归来之人,留下了三千州的平静,直到某一天,青铜仙殿自无人区而来,盟约自此消隐。”天均背对着仙殿青铜殿门,他脸上神情似笑非笑,目光在人群中游走,伸手一指:“老天人,你为何不履约?”
“战王,为何背弃盟约?”
“龙宫,为何不见你驰援边荒?”
“补天教,你为域外之教派,而盟约横跨九天,纵领十地,你族名在其上,为何躲避?”
他不止要和仙殿算账,这三千州诸多教派,凡是断约未曾续的族群,他会一个一个找上门。怎么,认为第一王朝崩毁、先生沉睡便无人主持了?认为“先生”无能为力监管,便为所欲为了?
“先生”帮扶罪州,不代表他们只在乎罪州,这些年注意力全落在想“先生”死绝上了,以为出了一个荒,“先生”就要用上所有底牌让罪血翻案了?他们不仅仅能让荒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他们还能拉着这群背信弃义之人下地狱。
被天均点名的教派忍不住解释,却见天均收起这份盟约,拿出另一卷竹简,展开显露人前——因果册。
“英雄不可被埋没,不可被遗忘,这是被记载的所有前往边荒驰援者的名字。”
“不如你们来回答我,这中间缘何空格万年?”天均心平气和向他们发问,记录是个好习惯,这是很多族群的习惯,这些大教宗门手里一定也有相关记载,可以拿出来一一对应,但这些都不能够回答天均的这个问题。
他们只能质疑这份“因果册”的真假。
而在他们反过来质疑之前,天均拿出了天心石,向众人示意:“需要我证明吗?你们需要自证吗?”
截天教教主屈指低唇,轻咳一声,在满场寂静中显得分外突兀,为了不使自家教主成为鹤立鸡群,截天教太上长老清了清嗓子,耷拉着眉眼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出声:“现在还能解释,等先生出现,可不见得还能解释。”
“据说这是万族拜请先生监督的契约,这群黑衣人是执行盟约,现在不解释,等着找先生解释不成?”
死寂。
很多人都不清楚盟约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违背盟约会招来什么样的祸端,但仙殿那边都没有声音了,难道他们这群普通修士就能出声?解释,他们能解释什么?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从哪里解释。
不知者无罪这些话嘴上说说就够了,盟书上面签着字,白纸黑字还耍赖,真仙之上是可以糊弄吗?
与不知情修士心里的慌乱不同,补天教教主和太上长老可是很清楚这些事,被点名的那些人心里也清楚,他们就是违约了,他们就是没有去边荒,这没法解释,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甩锅,天均明显针对的是仙殿,正好万事源头是仙殿,这锅不甩白不甩。
正有人准备说话,天均血眼扫过,落在他身上,似乎是在确定身份,低头在因果册上找起名字来,找到些东西后若有所悟,抬起头等着他说话,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兴致勃勃,那人心里焦急,嘴里却不敢发出声音。
真的是见鬼了,这第一王朝搞出来的因果册到底记了些什么东西?他虽然没做过什么第一王朝规定下认作的好事,但坏事可没少作,现在后院里还拿八域里采的人世大药炼丹呢。
眼见准备甩锅的人被天均堵住了声音,那些准备跟随的人也闭上了嘴巴,气氛越来越压抑,终于有散修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开始破罐子破摔的骂骂咧咧:“他大爷的,老子从出生到现在都不知道有什么佬子的盟约,好事他妈的没老子,坏事儿老子一个都跑不掉!”
他的骂声像火星掉进了炸药堆,本来就游走在众多势力之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众多散修陆陆续续传出骂声:“一个个吃得肥满像头猪,你仙人板板的出事儿就拉我们垫背,听爹说,尼玛!”
“妈的,是不是要死,死就死,老子要死你们都他妈别活着。”有人剑指补天教,怒吼:“藏挺严实的,都他妈别活,爷爷囊死你们!”
天均轻轻扬眉,对这场景并不意外,猩红的眼低垂继续假装翻开因果册,这册子只记功名,世间那么多罪恶,记下来有什么意思?只有真善美值得记载,也只有这些东西值得传颂。
可惜有些人不懂。
“果然只有前辈能够镇场。”天衡在他识海时出声,为了方便天均行动,他将自己的身体让了出去。
天均回头向仙殿里看了眼,那些亡魂正在想办法拆了棺材把残仙丢进火堆里,这个动静很大了,有些存在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他回应天衡:“镇不住也没关系,我可以杀到他们闭嘴。”
天衡没了声音,他就知道这位祖宗大开杀戒之后说不出什么好话。天均见识海里安静,外界又在吵架,便找天衡打发时间:“一会儿我把他们都杀了,然后你装作被我绑架,怎么样?”
好啊,这可真是一个好办法。天衡叹气:“这可信吗?”
“我可以杀到他们信。”天均对此表示无所谓,没有什么事情是人头落地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地上滚的头不够多。
亡魂不似生者,他们心里盘踞着的恨是他们情绪的唯一来源,而天均早在死亡之前,就已经放弃走“先生”那条讲道理的路。
在强权的世界里,好好说话是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天均的选择是,那就杀到可以好好说话,以暴制暴或许不是什么好方法,但他不需要好方法,他只需要能让他们说话被人听的方法。
天衡无言,他沉默片刻说:“前辈,让无辜之人安下心吧。”
“无辜,我不觉得他们无辜。”天均笑了笑:“仗势欺人,随波逐流也是帮凶,说什么无辜。”
“他们并不知情。”与亡魂相处是危险的,不论这亡魂曾与自己是何种关系,天衡保持着冷静:“倘若是我,在毫不知情的环境里,也只会去遵循自己心里的道义。”
“三千州散乱无章,各教各派都有自己的主张,生灵会因为本能,不可避免的去适应周围一切,这是生存的方式,我们没有资格去让他们放下自己的生存来履行他们根本不知情的道义。”
天均反应平平:“你怎么是个滥好人的心肠,你说他们不知道所以这么做,不是,他们知道了也会这么做,三千州就是这样,他们一直都是这样。”
“在盟约和罪州这两件事情上,如果在一切展露人前后仍然存在前辈说的这种情况。”天衡表明态度:“那前辈怎么做,我都无法说什么。”
天均起了兴趣:“你同意我杀了?”
天衡顿了顿,忍不住解释:“我是讲道理的人。”
“你在说我不讲道理?”天均笑着说:“我也讲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