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把穿越者称为“十桃”的人在进入总控室之后就似笑非笑地看着穿越者的背影——穿越者清楚地听到了他脱动刀鞘的声音。
“看看我抓住了什么?”
他夸张地朝穿越者张开手臂:“一份大功勋!”
“这位卧底先生,你是怎么潜入这里的?有同伴吗?是身份尊贵的吗?”
“看看,太稀奇了!还是一个强弩之末的卧底!”
“十桃那家伙死之前肯定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吧?”他哈哈大笑道,“不要紧!这份功勋归我了!”
穿越者也不装了,他慢慢转过身正对着这家伙:“……已经看出了我是卧底…但还把我带进总控室…?”
“哈哈哈、因为你可是一份大、功、勋啊,卧底先生!”他得意地忘乎所以,“可不能把你分给别人!”
“记住了!杀你的人,名为【艾戈比】!”
蠢货。
穿越者在护神纸后微微弯起了嘴角。
艾戈比向穿越者挥刀的那一瞬间——穿越者动了。
一改“强弩之末、只能顺着对方的力道走”的形象,穿越者歪了一下头,任由刀刃擦着他的脸过去,带出点点血滴,倏忽之间已经出现在对手的身前。
他的对手惊疑不定。
——什么?!
——不。还有机会…!只要做一个简单的手腕翻转的动作,竖直着的刀刃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刺破这卧底的脖子,拉开血·肉,溅出温热的液体——
但他没有机会了。
在那之前年轻人如闪电般朝他探出手,捏住了他的手腕——人类脆弱的关节连接处承受不了这巨大的力道,软软的耷拉了下来,而那把刀也顺势滚落到了地方;随后以左腿为发力点,以身体为轴心右腿为轴——力大势沉的一个踢击,让艾戈比尝到了近乎内脏碎裂的滋味。
他不顾入骨的疼痛,神色狰狞着用另外一只手去够那个锋利的物事——
咔擦。一只穿着靴子的脚落在他完好的手腕上,剩下的一只手也正式宣告着报废。
“傻○。”他听见他的对手轻轻地说,“没人教过你不要贸然直面强弩之末的家伙吗?”
“你——”艾戈比双眼充血,青筋暴突地看向他的对手,“你根本不是强弩之末——!你是装的——!”
“哎呀。猜对了吗?从听见你声音的时候就开始了。”
他的对手撕开了护神纸,露出了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艾戈比曾经在无数次交易或者角斗中看见这张脸,但此时,它成了他的梦魇。
“刀子精——!?”他咬牙切齿道,“你是怎么——?”
穿越者耸耸肩:“我可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年轻人依法炮制废掉了艾戈比的双腿,捡起了他掉下的刀。
“再见——啊不,再也不见。”
延伸至四肢百骸的疼痛如同小虫子一般啃着艾戈比的身体,他初次感受到死亡的味道——向来泡在蜜糖罐子里的他、连战场都没有上过的他、只凭借着三脚猫的剑术就洋洋得意的他——在此刻开始尽他所能地渴求起“活着”来。
这是每一个生命的本能反应。
求生欲驱使着他抛出自己的所有筹码——
“求求你放过我!我可以给你带路!我可以帮你放出那些付丧神!别杀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鼻涕眼泪糊满了几分钟前那张嚣张跋扈的脸。
如果他再聪明一点,他就会明白,在赌·场上,贸然抛出自己的所有筹码是一种十分愚蠢的行为。
在此刻亦然。
可是啊,太遗憾了呢,穿越者并不在意他那些可怜的筹码。
刀尖停在了他的脖颈处。
艾戈比心里一喜,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蓦地对上了穿越者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虽然和火光啊、燃烧着的木柴啊这一类东西是同一颜色、但在此时此刻,却更像一团冰冻着的、寒凉的火焰。
“……是吗。”
“那么,当那些刀剑付丧神哭泣呐喊的时候……你有放过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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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马灯”——别急,这里讲的不是某个东方的古老国度那作为古人智慧结晶的工艺品,而是一种概念。
泛指当生命走到尽头或者受到“死亡”的威胁时,大脑自发性回忆的、从前经历过或者看到过的一些画面的现象。
正如那东方古国所流传着的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艾戈比记得当他指挥着几个人把一把短刀从他落单的审神者面前拖走时,那目呲欲裂的少年吼叫着对着他们喊:“——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
“——我会报复你们——会有人报复你们——”
“你们会遭报应的——!”
——你们会遭报应的。
黑市啊,一个肮脏的、黑暗的地方,汇集了人心的丑恶、黑暗的欲·望、无穷的利益,它带给了它的创造者们太多太多的财富,而这些财富吸引着更多心思不正的人加入进来——
利益凝聚了人心,引动了贪婪,巩固了黑市的外壳。
竞技场、拍卖场、监管区、交易区……
罪恶在生根发芽——这里是光照不到的地方。
短刀、胁差、打刀、太刀…很多很多刀剑付丧神,很多很多东西,很多很多活着的、会说话、会笑会哭的…生命。
被牵扯利益的人会极尽其之所能地维护它。然后它愈来愈大、愈来愈显眼,就如同一颗注定被手术摘除的瘤子,终将迎来它的末路。
艾戈比听见外边《命运交响曲》的音乐声。——真晦气。那好像是一首关于!…“不向命运低头”的曲子来着?
他迟钝的脑子只够他想起这些。
刀尖穿透了他的头颅,捣碎了他的大脑,他罪恶的短暂的一生亡于与他朝夕相伴的刀剑——他起家于刀剑,他也落幕于刀剑。
穿越者甩干了那把刀上沾着的鲜血。
时间是一场洪流,他想,它带来一切,也将带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