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后来,他身边多了一位原厥公主。
在梦里见过的、二人在月下把酒言欢的情景,还色彩鲜明地刻印在脑海里。
那一夜,虽然江笒并未看到司徒枥的神色,却听见了他声音中淡淡的笑意。
想必他们二人一定十分投机吧。
若是那位原厥公主乌吉斯格朗成了皇后……
脑海里不自觉地出现了一幅陌生的画像——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青年微微侧过头,眼底缱绻着万分温柔,小心翼翼地与明媚的少女携手相拥。
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微笑的吧。
胸口澎湃的情绪变得陌生,百感交集地在心中汹涌。有点儿酸酸的,却又并没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江笒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会,隔了一阵,他才低头看去。
展柜上摆放的是一沓厚厚的纸件,被装在一个上好的红木盒子里,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不过好在,这一展柜和先前的一样,都有附带详细的介绍牌。
江笒眨了眨眼,视线缓缓从介绍牌的文字上扫过,驱动麻木的大脑缓慢理解上面的内容。
这是,藏在靖平帝司徒枥寝宫枕柜中的书信。这个柜子藏得很深,连史书都不曾记载一字半句——恐怕除了司徒枥本人,无人知晓这个秘密。
会是什么?
江笒意兴阑珊地随意猜测。
贴身存放,必然十分重要。但若是牵扯国家大事的密折书信,那以他对司徒的了解,这信大抵不会藏在寝宫,而是御书房之类的地方。
所以,这肯定是对司徒枥个人而言十分重要的物品。
……多半是那位乌吉斯格朗公主送的情书吧。
那位公主虽然身为外族,却说得一口好官话;再练个几月,想必写封情书不在话下。
这么想着,他撇了撇嘴往下看。
然而下一秒,他却蓦地瞪大了眼。
“考古学家根据字迹与纸张风化程度,推测这叠书信为靖平帝即位前、在驻守边疆时期收到的友人之信。书信保存得十分仔细,但显然主人时常翻阅查看,信纸上留有许多触摸痕迹,导致部分字迹模糊不清,无法解读完整含义。对方署名为‘阿笒’,靖平帝在信中偶尔称呼他为‘小竹子’。此人与靖平帝年纪不相上下,初步推测为男性……”
“遗憾的是,经过本次考古工作,未能找出这名神秘友人的真实身份。其中也有一种猜测,靖平帝这位名叫阿笒的少年友人英年早逝,因此才会把书信放在寝宫日日查阅。”
——阿笒。
——小竹子。
带着淡淡笑意,如同春日冰泉融化般的清冷声音,由远至近地出现在耳边。
仿佛只要他一抬头,便能看见那副熟悉的面孔;仍像从前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不急不躁,只是用沉如月色般的目光望着自己——
就好像,笃定了江笒一定会向他快步跑去一般。
江笒垂下眼,盯着自己的鞋尖。
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他身上静止了一般。
过了很久,也许只有一秒,又或许过了十分钟……
他眨了眨眼。
接着,他把手伸进衣兜,轻轻触碰了一下。
和温热的体温不同,与空气直接接触的金属带着微微的凉意,就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
他带着这种微妙的感受,把手机从衣兜里拿了出来。
接着,他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司徒枥的名字。
司徒枥,靖平帝。夏朝历史上杰出的政治家、战略家,即位时长……
就跟课本里见过的那些历史人物介绍一般,漫长的人生被缩短成几行冷冰冰的小字,就这样出现在屏幕上。
江笒抿了抿唇,手指拖动屏幕往下滑。
然而看清屏幕上的内容以后,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靖平帝一生中未有婚育。
就连下一任即位的太子,也并非他的亲生子嗣。
他曾与原厥公主乌吉斯格朗共住一院,然而这段关系却仅仅演变为联合原厥兵力、迫使先帝退位的政治联盟。此后乌吉斯格朗返回原厥登基,成为原厥部落首位女性族长。往后靖平帝在任期间,原厥与大夏再未起过冲突。
好似有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潭水一般,江笒的心也荡起了阵阵涟漪。
司徒枥……没有婚育?
怎么会这样?
可那夜他骑在墙头,千真万确瞧见二人在月下卿卿我我……
加之穿越的那个雨夜,他明明听见旁人的闲言碎语,说六皇子殿下金屋藏娇的那位中了毒,大口大口呕血人事不省……
难不成都是假的么?
是要相信自己的双眼,还是后人的史料?
少年的目光中出现了迷茫。
他直直地望着屏幕,机械性地继续往下滑动词条。忽然,一行小字夺走了他的注意力。
“靖平帝初登位,便大刀阔斧地对朝廷上下进行了一番整肃。不但贪腐之徒被革职查办,就连宫里的大批内侍都被换下,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御膳房……”
他刚看到这儿,忽然肩上被人轻轻一拍。
来人声音中带着几分讶异,轻声问道。
“竹子,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