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笒笑嘻嘻地说道。
“况且,这可不是一般的酒。”
“哦?”
司徒枥挑了挑眉,也有些好奇。
江笒抱着东西颇为吃力,却没往殿里走去,而是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四处张望。
桃花眼滴溜溜地扫了周围一圈,他才停在一棵树下。
“好,就定在这儿!”
他兴高采烈地说着,把那个大些的坛子放下。
而后,他蹲在树根前,伸手扒拉两下尘土。没一会儿他便放弃了,仰头望向一旁站着的司徒枥,提高声音道。
“司徒,来帮我挖个坑!”
司徒枥在一旁看了全程,多少也猜到这小孩的心思。他挽起袖子,上前一步开口道。
“你想酿酒?”
“对啊!哎呀,又让你猜到了。”
小少年吐了吐舌头,露在衣袍外的白皙手掌立马被冻上一层粉红。
“马上又到新年了,师父准备了好多新菜,前两天还带着我学酿酒。我学着学着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话本子,上面写夫妻生出女儿后便往土里埋几坛女儿红,待自家姑娘长大出嫁时再把酒坛子挖出来——”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仰头看向司徒枥,一双眼星光熠熠的。
“我就想效仿民间习俗,自己也埋上一坛!”
司徒枥愣了愣,随后才慢慢说道。
“那……你怎么跑来我这埋酒坛?”
“真笨,怎么这回就没猜出来?”
江笒笑嘻嘻地冲他眨了眨眼。
“我又不是女孩,也没有喜欢的姑娘。和我好的就只有司徒你一个啊!当然得埋你这。等过个十年,我成了大总管,你成了王爷,咱们再把酒挖出来,对月独酌——把酒言欢——,岂不美哉?”
这两个四字词是他新学的,特意拖长了语调,说得摇头晃脑的,还真有几分诗人的架子。
司徒枥把他这段话在心中过了一遍,无奈地笑了笑。
他与江笒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自然知道他嘴里的“和我好”并非男女之情,而是好友间最纯粹的情感。
只是这话要是说出去被旁人听见了,恐怕得误会……
奇怪,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他们二人都是男子,能误会什么?
他抿了抿唇,干脆不再细想,把无关的思绪抛开。
垂眼一看,江笒的手已经挖得沾满泥土了,便开口道。
“你力气小,还是我来吧。……其实放在地面也一样,不必非得埋底下。”
“不可不可!”
冬天冻过的土比往日更硬,江笒倒也有自知之明,乖乖松手,在一旁看着司徒枥用上内力轻轻松松便挖出一个小坑。
然而听见对方后半句,他立马摇了摇头。
“要是摆在外面,一个不注意磕磕碰碰一下,不久摔碎了吗?”
他严肃地竖起还沾着尘土的食指。
“况且,这事我可没告诉别人,是只有咱俩才知道的秘密。既然是秘密,那就得亲手挖才有纪念意义嘛!”
“纪念意义……”
司徒枥把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
江笒的话就像是有魔力一般,无论说的是什么话,都总是直直栽进他的心里。
明明直到方才,他还觉得这么干有点傻;但一想到这是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秘密,顿时就变得期待起来了。
有了会武功的司徒枥帮忙,挖坑这事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一个足够深的窄洞便挖好了,恰好能把那酒坛放进去。
“再往下埋深点,免得哪天下场雨就露出来了……对,就是这样!”
江笒站在不远处,看热闹似的指挥来指挥去。
“你倒是说得轻松。”
司徒枥直起身子,轻轻拍去手上浮尘,目光有些无奈。
“我可是实打实挖了半天坑。”
“嘿嘿,别急嘛,我江笒是那种让你干白工的人吗?”
江笒快步跑来,殷勤地递来一方手帕,仔仔细细把司徒枥的十指擦拭干净。而后才仰起头,笑得乖巧灿烂。
“辛苦啦我的六殿下,快来这边!”
他收起手帕,折了折收好,而后拉着少年走到水潭边的石桌坐下。
接着,他神秘地把剩下的那个坛子连同包裹一道放上桌面,抬头看向司徒枥。
“司徒,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
司徒枥皱了皱眉,脑海中飞快闪过各路思绪。
并非他们二人的生辰,似乎也和罗顺友、以及自己的娘亲拉不上关系。
但江笒突然问这个,必定不是随口说说,而是重要的纪念日——
啊,他知道了。
脑海中灵光一闪,司徒枥豁然开朗地抬起头,目光柔和似水。
“是我们初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