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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贰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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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夜深了,阿诚穿过狭窄的监控盲区,身子掩入走廊尽头。

是值班医生休息室,门缝里传来低低的鼾声。

侧身往里一探,一室睡梦正沉。三组上下铺,白衣搭在床头,阿诚摘下一件披在身上,拉开门,双手插在宽松的口袋里,摇摇晃晃逛进电梯间,像个没睡醒的见习医生。

上了楼,绕过护士站,走了几步,又不紧不慢折回来,拎走了这个病区的病历夹。夜班护士听着午夜电台,只抬了抬眼。

汪曼春派了四个人守着病房,分两组。这会该换班了。

阿诚翻着病历,朝明楼的病房走,两个看守打起精神,盯紧了他,直到他拐进另一间病房。

倚着门静听了几分钟,看守的脚步声一组远,一组近,交叠后渐渐归于平静。

拉开门,从白衣口袋里抽出笔,对了一下门上的名签,记了几个字。

明楼就在隔壁。阿诚扶着门把手,没有立刻拧开,他瞥了看守一眼,目光含着一点轻视,一点怀疑,两个人没敢拦他。

在停车场等了几夜。暮晚又落了雪,黎家鸿陪着姐姐回去了,想是明楼好了一点。

没有开灯,深青的夜色和雪色,从窗帘隙中泻进来。明楼在那一线光中侧卧着。

阿诚一步两步,极轻极缓地踩过去,无声地立在床边。

明楼睡得不稳,眉头堆着,阿诚手伸过去,想抚平,指尖在眉心一挨,又攥回手里。

在实验室,转身抛开这个人的时刻,是那么重,它淤青在胃里,一碰就疼。

这只手让明楼一把捉住了。阿诚疼得身子抖了一下。

明楼没有睁眼,阿诚的手几乎挣开,他把它一寸寸拢得更近,终于捂在了怀里。

两个人这么静静地待了一会。

明楼开口,声音微弱:“林参谋,是不是说过什么?”

他们是怎么洗清嫌疑的,原来明楼都猜到了。

阿诚回想着和林参谋最后一次见面,他问他站在哥哥这一边,还是汪先生那一边。

“林参谋说,他只想做个军人,没有选择,也不会选择。”

林参谋当时给了他怎样的回答,此刻才终于明白。

手心又潮又冷,明楼捏着,就知道他心里难过。

“阿诚,你知道,青瓷为什么叫青瓷么?”

阿诚一怔,林参谋领他第一次去青瓷的实验室那天,也问过这句话。

明楼没有等他应声,阖着双眸,在掌心里搓着那只冰凉的手。他说第一代无人机对战系统的创生,就像一夕做不完的长梦。

整理父亲的手稿,设计程序,绘制草图,日以继夜落下的头疼,都不算什么,最难以忍受的是越来越明白,父亲当时为什么终止它。

上头以为比起飞行员来,程序运算更准确,更少失误,可是关乎人命的事,比起交给程序,交给人才是最安全的,因为飞行员不只有技术,还有心。

飞行员亲身坐在驾驶舱里,和坐在远程控制舱里是不一样的。“驾驶”和“控制”的那颗心是不一样的。

明楼说,那几年整夜失眠,靠着镇定剂睡着一会,总是重复做着同一个梦——一个雨夜,无人机坠落在一个边境小镇,夺走了几千人的性命。

姐姐从不迷信,可那时她说,是过世的父亲仍在担心。

明楼说,快完工的时候,有一夜忽然梦见镇上一方青砖小院,一座青藤小楼,一个孩子坐在他的书桌上。他问名字,孩子不说话,手指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写了两个字,青瓷。

后来,就不做梦了。两个梦,都不见了。

阿诚的手捂暖了,拇指在明楼的手背上摩挲着。像一只暖醒了要飞走的小鸟,明楼笑了,把仍泛着凉的手背贴在颊边。

“青瓷,你好。”黑暗中,明楼望着阿诚,说,“你还好么?”

阿诚喉头滚烫,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明楼说,从前只想着,这项技术可以牵出76号埋伏在本国的暗线,一网打尽,有了青瓷就想,以后只做最好的事,这个名字,一定要一直这么好听。

电梯降下来,门敞开,阿诚一步一步在廊上踱着。

昏暗中,有个医生掩上值班室的门,眯着眼睛觑着阿诚,这个披着白衣的人他从没见过,可是半梦半醒之间,只哎了一声,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对劲儿。

阿诚褪下白衣,随手就搭在他的臂弯上,擦着肩,一掠而过。

还惦着明楼说的话,太措手不及,胃都顾不上疼。心不在焉,倒隐约明白暴露了,要跑。

他在病房,无言地待了一小会,以为明楼睡了,可是,拧动门把手那一刻,明楼小声说:“你是不是问过姐姐,怎么知道每年飞来的小雀,就是飞走的那只?”

阿诚就站在那儿,手没有松,也没有转身。

“告诉你一个秘密。”身后的声音压得更低,“其实是两只,总是在找我的小雀,还有,总是离开我的小雀,两只,都是我的。”

阿诚没有回答,又等了片刻,没有话了。他镇定地开门,关门,对名签,记录。

一层大厅,正门滑开,阿诚大步跑出去,扑进那一夜大雪里。

郭骑云一直记得王天风遇害那天。

下了夜班是凌晨四点多,外头落着雪,他没回家,往桌上一趴就入梦了。

电话震了两下。他在梦里忙着,证据目录少了一页,写的报告又让上司骂了,顾不过来。

也许是有一片雪,落下来的声音太过巨大,他蓦地醒了,抓过电话一看,两条信息。

来我家。

立刻马上。

王天风发的,过去半个钟头了。

一条信息害他救火似的穿过大半个城市,也不是头一次。

郭骑云看了看表,回拨。迟了太久,他下意识把电话离耳朵远了一点。

无人接听。他松了口气,一抬头,二十几人的办公室,空旷、凌乱,像打了一场败仗。

邻桌的咖啡还余下一个杯底,郭骑云抄起来一饮而尽,壮胆。

记得雪很大,可是莫名地,不太冷。

路滑,头班车来得迟,他在街边等得迷迷糊糊,上了车,窝在窗边,一头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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