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骑到「和平里」,许一林帮忙推到自行车库,锁了把钥匙递给她。
蒋怡婷却没接过来,“中午上哪吃饭?”
许一林才想到,哦,光顾着想她那话了,都忘了到饭店了。
他重新收回来,“上外边吃?”
蒋怡婷拉住了他要推车的手,“不要了,上我家里吃吧?”
许一林认真一想,“我来的太频繁了是不是?”
蒋怡婷愣住。
“什么意思?”
“我是说,刘姨会不会问你,”
“问我什么?”
“问你我为什么来这么频繁。”
“……”
他怕蒋怡婷不好说,“要是问了,你就如实说好了,不用替我遮着掩着。”
蒋怡婷就不懂了。
什么叫替你遮着掩着?那,追我是件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哎不对,这话不是这个意思。
蒋怡婷有点头脑爆炸。
“哎呀,我妈今天不在家。”
“嗯?”许一林说,“刘姨不是在特殊学校上班吗?方便照顾小韦。”
蒋怡婷说,“是这样,但是今天特校校庆,她们傍晚那会才要回来呢。”
她拉着许一林的袖子,不让他走。
“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这种话竟然都放出来了,许一林强忍着没笑,有点怪异地说,“今天什么日子?”
“不是什么日子。”蒋怡婷闷闷道,“我下周二,就要走了。”
……
哦,就说我忘了什么事。
这一路上不都在想这个事吗?
许一林任由她,把自己带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蒋怡婷背对着他,站在按钮跟前,站了会,狭小的空气中安静又粘腻,有点喘不透气。
“没事的。”许一林摸摸她的头,“我们蒋小婷,走哪条路都能走通。”
蒋怡婷顺着这个力道转身,眼睛里没有泪水,充斥着复杂的,直白的情感,像雨后初生的芽,将自己脆弱的地方,展现给全世界看。
一个女孩的内心,这就是她脆弱的地方。
许一林有时候真想,要是这样一个眼神人生就走到尽头了多好。可这只不过是短短的,电梯上行的十几秒钟而已。
并不能代表什么。
分离这个词,他从小到大都不明白。
人为什么不能永远一起走呢?当然不能啊,他哪能那么任性啊。
电梯门打开,蒋怡婷掏出钥匙,插进门锁里,转动着,手腕突然被抓紧,隔着她的衣服,抓得死死的。
蒋怡婷的手也停住了。
“我不确定能回来。”
许一林:“我知道。”
我知道。
“这都是没影的事,”蒋怡婷心情调整好了,安慰他,“我会尽力回来的,许一林。”
门打开了。
蒋怡婷给他拿拖鞋,自己也换上,屋子里还没有来暖气,只比外面暖和一点,她脱了外衣,里面就一件单薄的打底。
许一林就在门口站着,看着她发呆。
他这反应别说蒋怡婷没想到,许一林也没想到。送蒋怡婷离开,让她在更广阔的地方发展,是蒋家所有人的心愿,也是许一林一直在做心理准备的事。
高中那三年,他不得不在学业和家人之间做出选择,他当时觉得自己真的是菜,为什么不是个天才?怎么没继承爸妈的优良基因,为什么不能两头兼顾?后来有了点成绩,甩掉了小小二本没有前途的标签,有点信心了。这会又觉得自己挺菜的。
一直做准备,一直没准备好。高中端着没去送她,现在更是,想都不愿意想,不出意外又得做个缩头乌龟。
“想什么呢?”蒋怡婷拉着他坐下,她家玄关处用来换鞋的地方,这空间不小,能坐三个人。她自己蹲他跟前,“别又不说话啊。”
“我能想什么。”许一林嗤笑一声,“我巴不得你能走出去。”
蒋怡婷安静了一会。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下了吧?我舍不得我家,而且,我也不放心我弟弟。我妈老说,弟弟不是我的责任,让我活自己的,我不爱听这话。我有个朋友叫张舒淼,是我大学同学,她爸妈希望她一直在外面,不要回家,暑假的时候她去实习,租的房子里面进了老鼠,虽然当时她特别迅速地叫了物业,表现的很勇敢,但当天晚上,她给我打电话,崩溃的哭了一晚上,就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能帮到她,我在想,要是我是她,估计比她哭的更狠。”
她继续说,“反正就是人怎么活都不一定活的好,不要太去美化那条没走过的路。”
人一直在眼前,晃呀晃的,好好的惹了一番高谈阔论,许一林认真听完了,“嗯,有道理。”
“所以啊,你就别说这种话了,听来怪不是滋味的。我这次去是去深阳,是正经的面试,能不能成还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