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因哈特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
能说什么?
其实问题在哪里,弊端如何,民主与专制的利弊,这些年帝国贵族的堕落和民主上层的勾心斗角……活着的时候他们为此付出的心血还不够吗?
早就够够的了。
而且,若不是早就明白其中的问题,莱因哈特不会成为罗严克拉姆王朝的缔造者和高登巴姆王朝的毁灭者;杨威利也不会早就明白同盟的无药可救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为那一线生机耗尽心力。
是非对错、谁是谁非早就已经成为了过去式,而现在重要的是如何改革如何挽救,他们两个已经身在瓦尔哈拉的人就算还有满满的斗志也已经没有用武之地。
所以……实在是没必要说下去。
“真希望尤里安能够真正的明白接下来他该做什么。”杨威利叹了口气。
说到这个,莱因哈特也忍不住:“你的养子……嗯,还嫩了点。”
他想起那孩子杀到自己跟前说的那番话以及后来做的事,忍不住笑了笑。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莱因哈特那会儿早就说起了早年尖锐的性子,对许多事宽容了很多很多,所以哪怕觉得那少年稚嫩,却也只觉得他也算勇气可嘉。
但只有勇气却不足以改变一个早就腐朽不堪的社会。
但,也总比没有勇气好。
“你不如直接说,为什么那时候真正该负责这一切的人没有上去,还该历练的人却坐在了不适合他的位置上吧。”杨威利无所谓的直言,并没有回避某些痛点。
莱因哈特笑笑,杨威利见状也无奈,只能抓抓头发苦笑:“所以你看,我不如你。”
“那倒也不必如此自谦,如果我死的时候亚力克也有尤里安那么大了的话事情也未必就那么顺利了。”莱因哈特耸了耸肩:“所以……现在这样也未必是坏事,我相信皇妃会把握好这个机会开创一个新的局面的,一向聪明而且可靠。”
“菲列特利加没有野心,但是她有能力,而且更温和更包容,不会过于自信,也不会忽略更多实际的问题。其实你说的没错,她的确是更好的人选,就算我活着,她也比我更合适。”杨威利轻声说:“但……你看,有时候如果没有暴风骤雨的改革,如果不把心中长久以来的那种桎梏打破,人嘴上说着民主,但实际做的事情和民主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莱因哈特所说,他们的民主国家,真正做到了民主了吗?
没有的。
女性的确更自由了,但是有些自由却是空中楼阁,未婚的女性被以开放的名义诱哄,很多人都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以自由的名义变成了实际上的男性资源。已婚的女性被‘为家庭付出’诱哄,心甘情愿把资源和工作的机会让给了男性,当然,如果没有莱因哈特缔造的新帝国,那么同盟也好帝国也好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天下乌鸦一般黑而已,但有了对比,杨威利何尝不知道哪一种才是真正的开明和自由,才是真正的公正和公平。
但尤里安能意识到这一点吗?菲列特利加能够勇敢的去走到最前台吗?
他不知道,他也没资格多问,因为如他所说,如果他活着,菲列特利加的人生舞台只会更加狭隘。
“没必要去忧心这些,年轻人未必有你以为的愚蠢,不要因为自己年长几岁就总觉得年轻人这不行那不行的,他们行着呢,只要你放开手不去管,过些年他们一定会给你带来你意想不到的惊喜。”莱因哈特摇头:“都死了还这样忧虑,没必要,真没必要。”
杨威利失笑:“你真这么放得下啊?”
“不然呢?你帮得上什么忙?该尽力的时候鞠躬尽瘁了就够了,剩下的既然帮不上忙就别费心费力的。”莱因哈特嘴毒,只是太久没发挥了而已,并不代表功力退步:“有那个时间,不如把你这些天烦恼的事情好好整理整理想想几十年后见到你妻子该怎么跟她说。”
杨威利:“……”
你这是专门来戳我肺管子了吧?
莱因哈特哼了一声扭过头,心情愉悦:该,让你当我孩子哄!
但他却也没意识到,他现在对着杨威利的态度实在是很随意,已经不把人当外人了。
而杨威利也很享受这种不被莱因哈特当外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