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因此发生了意外——玉衡和紫微,融合到了一起。
也就是说,本该玉衡对紫微的反噬和诅咒,却变成了自己对自己的反噬。
两星相融,也额外影响了荧惑的运动轨迹,一个时辰后,荧惑降落人间。
受玉衡的影响,紫微煞气冲天,聚集了一个时辰的反噬终于爆发,和荧惑的灵气相撞,原本的一片纯白化作紫黑,栗人瘆人。
世人仰头,便看到那紫气冲天,惶恐道:“是凶星啊!凶星降世!”
于是,原本普通的,干净的,纯洁的荧惑,背上了人们的骂名。
“我也曾试图解释过。”暄凌道:“可谁会听一个傀儡的话。”
人们只道他是紫微星,是命定的君主,是必须要掌管一切的引领者,于是迷迷糊糊的,他坐上了那个位置,听着百官的天下云云,百姓云云,战争云云。
可他,圣旨是颁布的,口谕是传着的,话是没人听的。
没办法,他们不听,只能想尽办法去保护好一个人,一个无辜却因他而受牵连的人。
护着护着,就后悔了。
走的路越长,就越难以回头。一个人拿得起容易,想放下就不那么容易了。
暄凌没办法,揉了揉眉心,狠下心来要赶走荧惑,奈何某些“忠臣”又发话了:“陛下,他是祸国殃民的凶星,是万万不能放出去的啊!”
暄凌都被气笑了。杀了他?不,这样只会有人说“昏君”“误杀忠良”“紫微之命,要听得直言进谏”,然后再以死相逼,落得个你死我活的下场。
不杀他?君主的话向来不听,何来忠良一说。
一怒之下,暄凌锁了门,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当晚,他一人穿过长长的画廊,踏着满地鹅卵,瞒着所有人来到荧惑的寝殿。
“离开这里。”他道。
“皇兄也不相信我吗?”荧惑问道,眸光流转,却是满面失落。
“……不是。”暄凌叹了一声,揉了揉荧惑的头发:“离开这里,我不想你……”不想你死。
离这里远远的,你才能安全,这里太黑,看不到前路。
荧惑红了眼眶,抽道:“那我不走。既然皇兄相信我,为什么要我走?”
暄凌愣了一瞬。他想说,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还想说,他能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
他一生,心里只有这样一个人,想护他,爱他,不想他受伤,可最后,伤他最深的,好像就是自己。
他不想去管什么天下,什么苍生,其实这反噬已经够他受得了,他宁可自己从来不是什么紫微星。
太痛了。深入骨髓,躲不了避不了。
“会疼的。”暄凌道。
“我不怕疼。”荧惑拉住他的胳膊,仰着头:“皇兄,我不想一个人走,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暄凌一愣,恍惚间想起多年前,未及他腰的小荧惑也是这样仰着头,指着因为贪玩不小心磕破的膝盖,红着眼眶道:“皇兄,我的腿好疼,你不要走,陪陪我好不好……”
猛地,他闭了眼睛。
暄凌蓦地甩开荧惑握着他胳膊的手,转身背过,沉声道:“我不信你。”
良久,屋内悄无声息,风声入耳。
“我不信。”荧惑仰着头,不知不觉红了眼眶:“你骗我的,你就是想赶我走对吗?”
“对。”暄凌道:“我就是想赶你走,你为什么不走?”他说话有点急,倒像个犯脾气的孩子。
“我不想走,皇兄,你要打我,要骂我,甚至杀了我都好……求你不要赶我走。”
“你不要不信我,不要赶我走。”
暄凌一忍再忍,才把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可是,不赶他走,还能怎么办?
暄凌一挥手,命人将他关在了皇宫外。
他在逼他,逼着他离开,逼着他走。
他每天都会叫人查看一番,可无论查看多少次,都只会得到“他还跪在门口”的结果。
这段日子里,玉衡对自己的身体反噬越来越强烈。
近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将反噬压制住,身体确实肉眼可见地虚弱下去。
暄凌每天听着官员的谏言,心里嗤笑,却不无言语。
而他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处死荧惑。
处死荧惑,处死荧惑!暄凌要被这些人气吐了,一甩衣袖,哪怕是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狠戾地瞪着他们:“滚!”
说的话从来没有听过,这时候还妄想控制他!
都说了没有没有!真正的凶星不是他!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听他说!
可能是因为戾气爆发,邪气相撞,皇宫四周的花草竟一夜之间全部枯萎!
漫天紫雨倾泻而下,万物枯骨。
呵。
活该。
暄凌从没有这么恨过一群人,恨不得自己从来不是什么紫微星,不需要处处考虑这群虚伪的人,宁可成为万恶的罪人。
没人放过他。
“君主!求您救救百姓吧!”百官齐齐下跪,以命相挟,诚恳至极,荒谬至极。
真的不是他啊。。。
暄凌捂着胸口,阖了眼眸。
罢了,让他这般活着,倒不如死的痛快。
他挥了挥手,哑声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他从床上坐起来时,浑身都是发着抖的。
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细长的手指只剩干骨白皮。
“开门。”暄凌道,手几乎是发着抖的。
朱红大门缓缓打开,果不其然,荧惑还跪在那里。
他比以前更瘦了,脸都是黑的,不是被太阳晒的黑,而是暗黑暗黑的,憔悴极了。
“皇兄……”对方倏然起身,踉跄着跌过来:“我敲了好久的门。”
“他们说我克你,说我会还是你的……可是我真的没有,我没有克你……我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
他反手回抱住荧惑:“若有来世,别回来了。”
“这里太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