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您年纪这么大了?”许青灵故作惊讶道,“哎哟,是我冒犯了,那我该喊您什么呢?”
“我老娘家那块儿也有个亲戚姓许,你随她喊我婆婆就得咯。”
“哎,我记得了,婆婆。”
车上略颠,社牛许青灵主动找着话题跟几人叭叭聊。
坐旁边的杜老婆子喜欢惨了她,抓着她的手,脸都笑皱了,边拍手背边跟她说村里的事。那副模样,俨然两个忘年交在村口谈八卦。
“你是不晓得,那胡娟子可真不是个东西!”杜老婆子义愤填膺,“她男人在外骗人清白闺女生了娃,她不找她男人的事,就天天逮着那母女俩欺负!
“三丫年纪不小咯,可你看看那副身子,还没我家十六岁的小丫头好,一看平常就没啥东西给她吃。”
许青灵听得心情复杂,“她们一家是很穷吗?”
“穷?哪里说起!孟老不死的有六个娃,死了个三丫她爹,还有仨儿俩女,个个都孝敬她着嘞!现在两个闺女嫁了,只剩个小儿子没娶媳妇。
“另外两个大儿子家里人也多,说是分家了,那钱不还是揣到了老不死的兜里?”
杜老婆子拍着大腿,继续道:“胡娟子说死了男人,咋也不能分家,不然没法过日子。婆媳俩臭到一屋了,孟老不死也乐意帮着胡娟子一房。
“一大家子人不说多有钱吧,至少吃饭是没啥问题。可你看,这些个遭瘟的,那是一口多的饭也不给三丫。不给吃喝,又把她当牛马使……”
许青灵默默听着,脑海里浮现出了姜南枝的模样。
瘦骨嶙峋的女孩儿,一张脸上布满伤痕,总是结结巴巴说不清话,从不敢抬头看人,穿着小了几个号的破旧衣服……
她突然感觉很悲哀。
这女孩儿犯过什么不可赦免的罪吗?还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既然都没有,为什么那些上一辈的无聊恩怨带来的灾难,要全部落到她的头上?
这公平吗?
思绪发散着,许青灵忍不住想起了妈妈。
她小时候的经历跟姜南枝有类似的地方。
妈妈生下了她后没两年,爸爸就出轨了别的女人,还跟那人有了孩子。
不一样的是,姜南枝的妈妈即使知道自己被骗了,依旧选择容忍,最终自己和孩子都成了悲剧。
而她的妈妈,却是果断地跟爸爸断得干干净净,争取了一切能争取到的东西,并坚强地带着她活了下来。
她的记忆里,生活从不是痛苦的。
妈妈是个开朗活泼的女人,偶尔也孩子气,跟她打打闹闹。
妈妈从不莫名其妙向她发脾气,更不会跟她抱怨说生活很艰苦,只告诉她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少了别人就少了,又不会死。
妈妈在春天陪她放风筝种花,夏天陪她骑单车玩水,秋天陪她捡落叶做书签,冬天陪她堆雪人哈气在窗户玻璃上画画。
虽说童年时家里有些穷,但那些回忆和爱一直温暖着她直至如今,哪怕妈妈早已不在身边。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是幸福的,也不会想去跟别人进行比较,因为她的心灵已经足够充实。
可现在一个反面例子摆到她面前,她忽然就更加立体地看见了自己是如何幸福。
清晨的风凉悠悠地吹过脸颊,许青灵望着广阔的青山绿水,隐约觉得,自己也许能做点什么。
……
驴车晃晃荡荡进了平桥乡,这个年头,乡里并没有许青灵想象中那么繁华。
一条大路直直望过去,路上是牵着牛驴拉东西的,路两边有杂货店粮店之类的店铺。
店铺前有一片空地,空地靠近马路的地方有木板搭起的小摊,上头摆了货物,吃的用的穿的居多,大都是小物件。
几个同行的村民们分头去买东西,许青灵在摆满地摊的这条街到处逛。
买菜什么的大概是要买一点,但光靠买还是太奢侈了,更何况赶集也不方便。
房子周围还有不少空地,买点菜种回去自己种上,长了就能吃。
李婶家倒是有菜种,也愿意给她点儿,但那些菜种基本是青菜萝卜。对她一个从巴蜀出来的人来说,味儿还是太淡了。
一圈地摊逛下来,基本没有卖菜种的,不过在一个角落,她倒是找到了点好东西——头饰。
摊上有几包细细的一字发夹,跟铁丝差不多粗细,十几二十个作一组,夹在纸片上。
还有不少有机玻璃发卡发箍,玫红色居多,也有淡黄色晶蓝色,花样比较单一,颜色也不是特别鲜艳。
跟这些比较朴素的头饰比起来,旁边那些夹子上粘贴着布花的发夹格外扎眼。
站在许青灵的审美角度来说,这个东西带给她的感触比较一般,还无法吸引到她。
但路过的、在小摊前驻足的、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的姑娘们的数量,已经足够说明它们在这个时代有多受欢迎。
许青灵来到摊子前,琢磨一下,拿起个淡黄色的发箍,“婶,这个怎么卖?”
摊主听见这个声音,抬头看了看许青灵,眼睛一亮,满脸堆笑,“闺女,这箍子一块二毛。”
“贵了吧?”许青灵挑眉,“刚才我在那儿站着,听见您跟别人说的可是七毛。怎么到了我这儿,价还贵上那么多?”
摊主的笑容顿时尬在脸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