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看着迎面走过来的男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祁乐词有些恍惚。

是苏回风，但，和他记忆中的苏回风又不同。

在祁乐词的记忆中，苏回风总是身姿挺拔，如松如岳，穿着道士袍的时候飘逸出尘，比他在修仙界见过的所有修仙者都要有仙气。换成实验室大白褂的时候，温和儒雅，一身学者气质让人不敢亲近，总担心靠太近了智商会受到碾压。

但现在迎面走过来的苏回风，他那向来笔挺的背脊微弯，明明才过去不到三年的时间，他就像是经过了十几年，整个人带着病态的瘦削，那件以前常穿的黑衬衣现在穿着明显大了一圈。

类似的外貌变化，祁乐词在修仙界见过，这是生命力被透支了的表现。

难怪苏教授他们当初那么反对，难怪苏回风走的时候不愿意给他任何承诺……

祁乐词眼睛有点酸涩。

推着遗体的担架推车，离苏回风两人越来越近，能清晰听到他们的对话声。

“您就说，我能不能出院吧。”

苏回风的声音很轻，虚弱又无力，但咬字清晰，声调不轻不重，让人一听就觉得心里舒服。

听到他的声音，祁乐词咻地回过神，急忙低头去看自己的遗体，见白布将“他”遮的严严实实，祁乐词蓦地松了一口气。他浑然忘了自己身在梦境，除了旁观和离开，什么都做不了。

“能又怎么样，反正我不会给你签字。”老医生不赞同的皱眉，“你现在应该静养，而不是出远门奔波，这么急着往外面跑做什么！”

苏回风像是想起什么，眉宇间的疲倦和虚弱都消退了几分，轻轻笑了声：“吴爷爷，我这急着去告白呢。”

“走的时候，小朋友赌气说不等我了，我这不急着去追人告白嘛。”他语调轻快，眸中带笑。

祁乐词已经听不清老医生回了什么，他愣愣看着苏回风，正好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洒在苏回风的眼底，像是点点星光洒落在湖面上。

祁乐词从湖水中挣扎出来，心跳如擂鼓。

他下意识想捂脸，就看到苏回风突然脸色煞白，瞳孔紧缩，死死盯着他这边。

祁乐词脑子嗡了一下，马上低下头，“他”的左手不知何时掉了出来，手腕上用红绳系着的五帝钱布满血污……

……

“别看！”

祁乐词从睡梦中陡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身。环顾一圈，待发现自己在家里，他闭了闭眼，慢慢平复着起伏的心绪。

“嗡嗡……”

掉在枕头缝隙里的手机不住震动，祁乐词还以为是赵涛打来的，催他起床，“喂？”

“乐词。”

男人的声音比梦境里还要虚弱无力，很轻的一声，祁乐词像是被定在原地，还保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

电话那头有些吵杂，祁乐词听得出来那是医院仪器的滴滴声，他木着脸舔了舔唇，回道，“嗯。”

“留言没有诚意，所以我还是想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没吵到你睡觉吧？”苏回风问。

就这么一句话，祁乐词刚调整好的心绪又乱了，呆呆的回道：“没，我最近天天早起。”

那头，苏回风像是没忍住笑了，笑声很低。

“早起种田，还是摆摊？不要太辛苦了，注意休息。”

“快递我收到了，包子很好吃，萝卜炖的汤也很香，就是酸萝卜我还不能吃，有点可惜了。”

“跟你打电话主要是想告诉你，我暂时还不能去见你，小朋友再等等我好吗？”

“也不要生气，生气伤肝。”

祁乐词心想谁是小朋友，我在修仙界待了快两百年，现在你才是臭弟弟。

“等你做什么？”

说完祁乐词就懊恼了，不是，我这特么说的是什么！

靠！

苏回风一顿，像是在忍笑，最后没忍住低声笑了好一会儿，这才认认真真道：“等我来追求你。”

“说好了的，我回来就来追求你，给你告白。”

“跟你说，我喜欢你。”

“祁乐词，等我来追求你好吗？”

祁乐词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整个人仿佛被按下的暂停键，但心跳却是越来越快，快得仿佛要跳出胸腔。

他听见自己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