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气质清冷的玄衣仙尊飞上了半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佩剑。一声孤傲清远的剑吟响彻天际。

持之不败，出鞘。

若是有旁人在此，定会大吃一惊。

昆仑剑宗五不名锋里，最为锋锐的持之不败，此刻剑身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纹，竟是一副快断裂的模样。

剑虽裂，杀意不减。

雪白的剑光狂劲凌厉舞出了残影，一道道雷被击散。

轰隆炸裂的响雷声贯耳不绝，不知过去了多久。

天空中的落雷几乎已散尽，只剩最后一道，也是最粗的一道。

这道雷蕴含着极强威压，还无比庞大几乎是一团遮天蔽日的雷球了。

动用持之不败后，燕霄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更冷了。

识海内似乎落了一场雪，五脏六腑似有寒霜微凝，连剑意愈加都冰冷了几分。他面不改色，步步踏上青空，持剑直指最后一道雷。

既是出尘不染选定的持剑人，那么，这妖，昆仑护定了。

天地间一瞬间仿佛全安静了，风住雷停万籁俱寂，连小虫儿都屏住呼吸。

【你退，还是不退？】

【昆仑持剑人，不惧不退。】

最后一道雷，轰然落下。

忽而——

剑阁内沉睡的胖球龙崽睁开眼，呼啸着飞上了天空。

金色胖球张大嘴巴，任蕴含着九色光华的劫雷落入自己腹中。没过多久，巨大的雷球就被完全吞吃干净，一丝也不剩。

这变故来得突然，燕霄的动作顿住。

龙吟。

整个凌荆城的修士都听到了一声带着威严的龙吟。

此刻的龙崽不再是胖球模样，它变成了一条金光灿灿的五爪金龙，盘旋于修真院之上。空中九色云朵翻卷，游龙出入吞吐龙珠。

“吾名楚昤，今顺应天道，重建妖界。龙族犹在，万妖当归。”

苍严的声音似钟声散开，穿透神魂直入人心，三界得闻，绕梁不绝。

一时之间，散落于人间东躲西藏的小妖们似有所感，纷纷往凌荆城所在的方向叩首行礼。

同样在凌月楼远远看着这一幕的镜奚妖君，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六百年了，妖族终于听到这个“归”字。

随着楚昤的话语落下，天地间有仙乐自鸣。雷过云开，祥瑞纷来。

燕霄将持之不败收回剑鞘中，缓缓落下。

沈停云举着玄天镜，将方才的一幕完整留影，准备等以后给沈临安看，希望老头不要高兴得直接哭晕过去。

视频刚拍完，就见空中的金龙闭上眼睛，僵直地坠落下来。

沈停云三步并作两步，疾冲上前想要接住它。

然而——

金龙重新缩成了胖球，下一秒被一身玄衣的人一手接住抱在了怀中。

燕霄右手抱龙，左手小臂抬起，牢牢挡住了沈停云的爪子。

沈停云：？？？

燕霄：“它和昆仑有因果羁绊，当入剑宗。”

沈停云：……

这剑修又是护送龙崽到剑阁，又是提剑只身挡雷劫，沈停云差点以为他是个好人了。没想到这厮浓眉大眼的，最后却是打着这种主意！

人类啊，果然比狐狸还狡猾。

沈停云双手结印，身上金莲乍现，想要动手强将妖王抢回来。

而燕霄却动作都没变一下，只是心平气和地问了一句：“千年前，圣妖螭桡为何自请关押在岐山塔下？”

沈停云动作一顿，不情不愿地收回了金色火光：“……为偿还人界的因果。”

圣妖螭桡，妖族历史篇章寥寥记录过数笔。

他苦陷情劫难渡，不忍放手自己的爱人，在人间逗留了两百年，寻找恋人转世。却不慎引起人族两国战乱，生灵涂炭。

因果难偿，神界降下了天罚，罪及半个妖界。

最后，螭桡自请放逐岐山，远离妖界，受三万年牢狱之苦。自己承担了这份因果，才保妖界的小妖们无虞。

沈停云明白燕霄的意思，对方引用这段历史，只是想给自己提个醒。

螭桡是圣妖。

圣妖不同于普通妖族，带了圣的头衔，自然在天道那里留了名，一举一动涉及妖界的一草一木。

圣妖尚且如此，更何况龙族是妖界之王。

楚昤若牵涉因果，代表着整个妖界都会负担这份命运。

一界初生的雷劫威势有多恐怖，沈停云是亲眼所看到的。若无燕霄又是阵法护持，又是亲身断雷劫，龙崽断不会如此轻松。

这份情，妖族已经承了。

前有剑魄认主之事，后有雷劫护持之恩。龙崽看起来确实与昆仑有仙缘，而且还不浅。

既是恩情，自然需要它自己去报。无论是沈停云还是沈临安，都阻止不了，亦替代不了。

……

【青鸟传信，飞鹤送书】

沈狐妖摇动狐尾，叼着笔管。灵力化作笔迹，落在了雪白的纸上。

“老头，见字如晤。

我离开无忧潭这些日子，你过的还好吗？

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殿下已健康破壳，长得贼壮实，你可以放心了。

还有一个不是那么好的消息，吾王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你在潭里该吃吃，该喝喝，王的事别往心里搁。她很安全，将会落脚昆仑。

你曾说剑修最是死板，所以那些老头应该不会食言，答应了护吾王周全就一定做到。

最后，祝你身体健康，再活一千岁！”

潦草地写完一封家书，沈停云幻出纸折的飞鸟，看着它叼着信离开。

而后才转向冷血不近人情的仙尊，和他怀里酣睡咂嘴的胖球。

沈停云一脸沉痛托孤状，不停从储物空间往外掏东西：“仙尊你看，这是吾王的全套彩色龙晶，龙族最是喜欢漂亮的亮晶晶的彩色宝石了，一定要给它放窝里！

这是吾王的磨牙灵石，她刚出生，为了它的牙健康成长，一定要每天都喂哦！若龙的牙长歪了，以后怕是找不到伴侣的。

还有这个，我们老王妃缝制的法衣，因为不知道小殿下是男是女，她各缝制了三百套。请每天好好为吾王穿戴，头饰颈饰腕饰不要搭配错……”

燕霄：“……”

若不是没错过这狐妖眼底那一丝狡黠的笑意，他都想把这坨胖球塞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