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三听见车内一声轻笑,似乎是窦先生在莞尔。少顷,窦先生又启声:“秦岭背面,便不属我楚境了么?”
辛三皱眉:窦先生身为大王钦点说客,理应通晓天下形情,怎地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辛三便隔着帘子,向车内的人冷声禀道:“秦岭背面亦属于我国疆域,但现今为匪贼所占。”
匪贼息虎率领众寇,十三日连下楚国西北七城,楚国两路四万八千大军,全部覆没。
“那进林去。”车内的窦先生发出命令,依旧压着声音,低沉而沙哑。
车内,姬华池将捏着喉咙的手放下来,接着,微微勾起唇角,悄然笑了。
她将身倚在背后的玉枕上——也许是习惯了,此趟出行,她谢绝了王兄为她准备的金丝大背靠枕,依然选择这件老物置在车中,一色素白,古拙质朴。
最关键的,它触感比别的玉枕都要冰凉。
哦,忘了,它还匣中暗藏带血金刀。
不过,姬华池虽带了旧玉枕,却没有将猫儿白璧带出宫。她手上轻抚的,是一个银制三连环。
环环相缠,要解开还真有点费力呢……必须要解两次,才能分离三只银环。
呵呵,亦如她这次出来,心中暗自谋算的招安计划,也是一个三连环,要解两次。
第一次,便是进林。
“先生,我们要进林了。这林子幽黑,恐有埋伏,虽然属下会以命保护先生,但先生自己亦要暗中提防。”辛三先向着帘内的人嘱咐一句,方才扬起马鞭,在马背上重重抽了一下:“啪!”
棕马起蹄前进,驶向林中。
姬华池在车内打个哈欠:嗯,进林了好,慢慢解……
“真是一进了林子就阴了呢,我这车里的光线都快看不清了。”她对车头的辛三说。
姬华池这一句话没捏嗓子,辛三不由大惊:窦先生怎么突然变作了女声?音媚娇娇,听她字字便不禁幻想她的朱唇。
想她的朱唇似捧于手心的朱砂,一张又一合,吞骨且噬魂。
辛三打一个冷颤,少顷刚镇定下来,又打了一个冷颤。
冷得辛三发抖,就像四面八方陡然响起的冲锋声。
无数着甲士卒朝他冲过来,为首之人竟骑着一匹黝黑的烈马!竟有人胆敢在这林中骑马,不畏荆棘?!
马上男人见辛三的手按在腰间,行似要出暗器,他便将身伏低在马背上,反手抢先拉开背上弓的弓弦。
一弓两箭同时发出,一箭射马,一箭射人。
两箭皆带有不可估算的力道,比疾风更劲,一只穿透棕马躯干,一只从辛三左侧太阳穴射入,又自他右侧太阳穴穿出。
两箭最后定在远处的老树干上,崩裂树皮,深深入木。
伤马骤惊,一双前蹄高高扬起,嘶鸣着将马车掀高,辛三的尸身亦连带被掀翻在地。
马背上的男人眯着眼睛,从箭筒里抽出两只箭,再上弦。只待车厢内的人被惊马掀出来,他就拉弓。
车厢里突然倒出来一个女人。
先是浅红色的罗裙,蹁跹旋转,犹如一朵盛极的芍药。
红绡酡颜,快来攀折。
紧接跟这身着淡红裙的女子转过脸来……
马背上的男子将双箭放回箭筒,拍马疾驰近前,猿臂一伸,赶在女子坠地前捞起了她。
男人将姬华池抱上烈马,又掐着她的下巴迫她对视。半响,男人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他浑厚的声音穿破密不透光的树林,震响灼日和长空:“老子今天好福气!”
姬华池不得不与男人对视,便索性打量起他来:男人肤色古铜,深邃的眼眶里有一对碧绿眼睛,唇旁绕了一圈淡紫胡茬。
他是异族。
男人见姬华池同他对视的眸光里竟没有慌乱,不由来了兴趣。他哈哈笑两声,陡然就用他宽粗满是老茧的手掌扣住姬华池后脑勺,不知轻重地一按,将她按在怀里。
男人的胸膛也跟他的手一样粗糙,带着一股蓬勃毫不遮掩的野气。
手劲蛮横,凶狠犹如攻城掠地。姬华池心中冷笑,肢体上却假意挣扎抗拒,面目也是羞愤难堪,装得十足真。
果然,男子感觉到怀中的人在抗争,不肯就范,立刻起了征服之心,臂膀栓得姬华池喘不过气。片刻后,姬华池凝脂肌肤上满是他手指掐刺出的红痕。
“息大哥,都搜过了,就这一辆马车两个人,并无他物他财。那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男人喘一口气,右臂一挥,粗犷吼道:“接下来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