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掌心传来的疼痛又让她睁开眼,她摊开手,低头一看,原来是握得太紧了,指甲陷在了肉里,生出了深浅不一的凹痕。
她看着,看着,眼睛聚不了焦,画面模糊了。
“晚娘,”是姜尚坤的声音,他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时候你穿一袭红衣,拿着风筝,在河边无忧无虑的笑着,跑着……我喜欢那时候的你。”
他喜欢的是自由的赵晚娘,喜欢的是像火一样热烈的赵晚娘。
但后来岁月,他再也没见过这样的她。
是他困住了她,是他误了她。
“晚娘,这些年我一直欠你一句抱歉。”
赵晚娘垂下了头,双肩颤抖,泪水滑过了脸颊,落在土地上。
良久,她说:“你不欠我这句话。我也瞒了你,我是关外人。”
姜庭渊愣住了。
姜尚坤却没有丝毫意外。
好歹活了这么多年,从香,从姜泊清围了礼部尚书府,从他们去了她的院落,他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瞒了你许多年,抱歉。”
“你不要和我说这些。”
他们是夫妻,无论怎样,他都爱她。
“我……”
“想好怎么选了吗?”姜泊清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我……我选,”初时她的声音里带着犹豫,但当姜尚坤的声音再度响起,重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时,她又变得坚定起来,“我选自由。”
姜尚坤松了一口气。
姜庭渊却被恐惧萦绕,更加激动地喊着赵晚娘救他。
“放她走。”姜泊清下令。
衙役让出一条道来。
“我还要两匹快马。”
“给她。”
很快,一个衙役牵来两匹快马,赵晚娘接过,翻身上马,与此同时小桃红也挟持着沈秋吟上马。
“他不救你!”系统机械化的声音也因震惊而带上了一丝波澜。
“这难道不是救吗?”沈秋吟反问。
“这叫救,都把赵晚娘放走了。谁晓得她会不会守信,放过你。”
“他不让赵晚娘走,难道让小桃红当场要我的命吗?”
“好像……也是!”
载着赵晚娘的快马与姜泊清擦身而过。
他同沈秋吟的视线交汇在一处。
他无声言:“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她微微点头回应:我信你。
她们没有丝毫留恋策马。
这时,姜泊清翘起了嘴角,露出了渗人的笑容,看向了陆昭明。
陆昭明心领神会,扯出衙役腰上别着的长剑,一剑划开了姜尚坤的手臂,鲜血立刻浸透了他的衣裳。
姜尚坤发出一声惨叫,跪在了地上。
姜庭渊喊着急道:“陆昭明,你做什么?我父亲是朝廷命官,你岂敢这样对他。”
陆昭明没有理会他。
姜泊清看着赵晚娘远去的背影缓缓开口道:“我说过的,有一天,我会弑父。”
倏然间,马儿停住了脚步。
姜尚坤忍着痛抬头喊道:“晚娘,走。”
走!
真的还能走吗?
沈秋吟回头看着这一幕。
小桃红同样回头。
夕阳之下,橙色光影落在她的脸上,半明半昧,她犹豫不安,踌躇不前。
“夫人,”小桃红忍不住叫一声,“去关外,自由。”
赵晚娘看向小桃红嫣然一笑,在西崤,总有困住她的东西。
她似乎做不到真正的绝情。
赵晚娘勒马转身,而就在这一瞬,姜尚坤撞开了陆昭明,夺过了他手中长剑,架在了自己脖颈上。
“姜泊清,你这一生,我欠你诸多,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你恨我,想杀我,但无须自己担上弑父的骂名。这一次,我还你,也还……晚娘!”
说罢,长剑划过,剑光落在了姜泊清的眼睛上。
姜尚坤倒在了地上。
姜泊清的心脏有一瞬刺疼,眼里也有了一丝动容,但仅仅是一瞬。
赵晚娘策马而归,瞧见这一幕时,失去了所有力气,跌落在他的身边。
“你……”
她抱住他,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晚娘,去找自由。”
这是姜尚坤留给她最后的话。
赵晚娘哭到失声。
姜庭渊爬他身边,一声声唤着爹爹。
而夕阳坠落,一行飞鸟掠过天际,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没带走。
赵晚娘就坐在那里,呆呆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笑了起来,看向姜泊清:“原来很多年后,我会做出和你娘一样的选择。”
她拾起了长剑,只是一刹那,长剑再度跌落,赵晚娘躺在了他的身旁,小桃红松开了沈秋吟,跌跌撞撞跑了过去。
“小桃红,对不起,我不能带你回故乡了。”赵晚娘的声音虚弱。
“夫人……”泪水模糊小桃红的双眼。
赵晚娘的目光落在了沈秋吟身上,“乔佳莹爱自由,死就是一种解脱,一种自由。我也爱自由,我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但我还是赢过了她,我死在了爱人的身旁。沈秋吟,解药……在我的身上,你们……放过小桃红,让她回故乡。”
闭眼的那一刻,赵晚娘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西崤是什么模样?”她带着向往问族人。
族人说:“西崤很美,碧绿的山,澄澈的水。”
“我长大后,一定要去西崤看看。”
赵晚娘实现了儿时的愿望,却再也没有返回过故乡。
“现下……怎么办?”陆昭明问。
一时间死了两个人,他不知如何是好。
姜泊清没说话,走到赵晚娘身边,正弯身取药时,姜庭渊突然拿起长剑,刺向他。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沈秋吟扑了上去,长剑刺向了她的熊口,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巨大的光袭来,是系统为她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宿主死了,系统不会消散在世间。但系统死了,就永远消失了。
时间凝固在这一瞬,沈秋吟只有一个念头,她的系统回不来了。